“她不過一個十多歲的丫頭……能威脅您什麼呢?”洪嬤嬤跪爬著到曾氏面前,瞳孔裡的光像突然熄滅了似的,“左右不過因著那些無法見光的事!”
曾氏心頭驚顫不已,她不是沒有擔心過,若有一天洪嬤嬤得知斂秋被殺的真相,會不會選擇倒戈……
“嬤嬤,不要!”曾氏緊緊地抓住洪嬤嬤的手,並試圖以多年的主僕之情作為挽留,“嬤嬤,不可以啊……自我打小您便在我身邊服侍我,我心裡待嬤嬤便與母親一般。”
“我原本也是要救斂秋的,只是當時事發突然,胡泉也沒想到……若計劃再周密些,我一定會還給您一個活生生的斂秋的。”這的確是真心話,可人都已經死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我只問你,斂秋那孩子是不是死於胡泉之手?”洪嬤嬤定定地看著曾氏,見她並不否定,面色不由黯然至極,她輕輕地推開曾氏的身子,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掰開曾氏的手,拒絕說道:“既如此,夫人又何必多言?”
“嬤嬤……”曾氏萬念俱灰,只因洪嬤嬤不同於旁人——她就像是一面銅鏡,能將許多潛藏於心秘密全都顯現而出。
即便江家已經察覺到了些什麼,可那些與臨安賈王兩氏的往來他們是沒有什麼實在證據的,可洪嬤嬤……
盤莊殺人案已清,趙襄原以為自己可以鬆了一口氣,哪裡想到胡泉順著便將大房曾氏誘騙府中錢財之事吐露,而洪嬤嬤更是添了一把油火,竟就著胡泉所敘之事把後頭的計劃說了個大概……
徐位偽造書信、騙取的私印加章,最後的指向不過是為了在朝堂之上構成一場誣陷,一場針對江翰林以及宿淮之地戰事的誣陷!
不久前魏軍如何突破的宿州城圍,大梁境內不是沒有風言風語,只不過隨著王鎮撫使斂取軍資案風向的轉變,那些謠言才漸漸地生了頹勢。
聽著洪嬤嬤的指控,樓修文的眉不由愈皺愈緊,這番走了曲線誣構之局,若當真讓其得逞,上達天聽之時,恐怕也會成為一樁冤假錯案!
趙襄生平從未判過這般牽扯之廣的案子,若非強自鎮定,身下的椅子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百姓們聽了是非曲直,有的甚至破口大罵道:“原以為是殺人案告破,如今瞧著,哪裡有這麼簡單。這江家大房聲名不顯,裡頭卻做了這許多齷齪事!”
“誣陷江翰林?誰給他們的汙糟心,竟生出這齷齪心思!”
“既為誣陷,想來魏賊逃脫定與王鎮撫使無關……虧得之前各州都有這樣的謠言傳著!”
眾人義憤填膺,連趙襄也不由一臉驚疑地朝洪嬤嬤繼續問道:“你說江家大房蓄意用這絲印加害江翰林和王鎮撫使?”
“大人明鑒,我洪婆子但凡有半句假話,自願沉江!”洪嬤嬤瞥了一眼曾氏與胡泉,隨即應道。
“曾氏,你可認罪?”
驚堂木發出的嗡鳴之聲幾乎要將人的耳膜刺穿而去,曾氏面色霎白著,可嘴角卻洋溢著一絲冷笑,“騙取私印又如何?大房不過為了臨安外書房的錢財而已。”
“洪嬤嬤所言,均口說無憑。更何況,什麼戰事、什麼軍資案,民婦聽不懂……”曾氏抬了頭繼續說道:“趙大人如何輕信這胡言?”
趙襄心底生了怒氣,本欲出聲相喝,卻聽聞一旁樓修文冷諷道:“大夫人,徐位已經被抓了……你還在掙紮什麼呢?”
曾氏轉過頭來,目光緊緊地鎖在樓修文身上,只嘴唇緊抿著,半晌未發一詞。
樓修文淡笑了笑,“夫人再替別人開脫又如何?左右盤莊殺人案已是板上釘釘,你的性命卻沒有人能相救。”
“別的人能不能從這局裡脫身不是夫人應該關心的問題,就是江大爺,或許也是自顧不暇……”樓修文星目沉沉,他緩步走到曾氏面前,稍稍低了身道:“夫人唯一該擔心的,應該是你的那一雙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