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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之上,江老太爺、江老夫人居首上座。
作為盤莊殺人案的目擊者,樓修文則成了廳裡唯一的小輩。原本靜看著陳氏申辯哭訴的他,終是受不了這聒噪之聲,冷諷道:“二夫人算盤打得響亮,殊不知自己已經被人利用。”
陳氏聞得此聲,不由詫異地看向樓修文,緊接著,她放大的瞳孔深處便映上了一道身形。
“胡總管?”陳氏見胡泉一身好不狼狽,竟是差些認不出模樣來,口中不由驚疑出聲。
胡泉只稍稍與陳氏的目光相接,便慌張著側過臉去,羞愧至極。
陳氏黯然慘笑,暗道:“原來胡泉已經被捉住了,難怪幾日來沒有音訊。”
“胡泉已經把該招認的一五一十說了,虧空錢財也好,盜取私印也罷,你可有什麼想要申辯的?”江子安定定地看向兒媳陳氏,冷聲問道。
陳氏脊背僵直,繃了一刻才道:“媳婦兒沒有什麼好申辯的。”
“媳婦兒自知本事不及曾氏,偏還妄心滾滾財源,此為其一;出了漏洞沒有和母親稟明過失,偏還妄動臨安外書房之産,此為其二;於子女教導不力,偏還妄疑母親為我看顧寶哥兒,此為其三。”
陳氏說話的語調十分緩慢,只說到後頭已帶絲抽噎聲,她重重地磕了頭,“求父親母親寬恕於我……”
“那些缺失的銀兩,媳婦兒會想辦法補上的,如何處置,媳婦都不會有半句怨言。”陳氏的聲音十分沙嘎,“只胡泉次此行,本是媳婦授意,還請父親母親對他從輕處置……”
“從輕處置?”江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指著陳氏罵道:“這等豺狼虎豹之輩,如何能從輕處置?”
“二夫人恐怕不知道,胡大總管到了臨安之後,轉手邊把你交託給他的私印給了江家大爺……”樓修文無聲地勾了一下唇,話音極冷,“而此時,江大爺已經被送入大理寺的監牢之中了。”
“這……”陳氏一滯,忙又側臉看向胡泉,問道:“你將二爺的私印拿給江大爺做什麼?他如何會在臨安?”
胡泉低了頭,肩臂緊繃著,不敢回陳氏的話。
“二夫人,你險些陷江家於危難之境了。”樓修文淺淺一笑,清雅的俊顏透出寒涼的嘲諷,“胡泉早被大房的人收買了。他做下的錯事,可不止私印這一樁。”
“盤莊殺人案……二夫人不會不知道吧?”
陳氏靜了一瞬,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喉嚨裡發出荷荷之聲,驚愕地看向江老夫人。
“虧得胡泉左右兩邊的說辭竟都圓了過去,二夫人既如此信任胡泉,何不問問斂秋究竟為誰所殺?”樓修文的話語不緊不慢,“當日雖在山野間尋到了許多碎肉裂骨,可七拼八湊,不過四條人命而已。”
“官府瞞了屍骨風聲,二夫人便從未往這上頭疑慮過嗎?”樓修文輕輕彈了下指。薄淡的雙眸如霜般冰涼,“什麼大夫人命人殺斂秋滅口,而他胡泉如何拼死相爭的說辭,都委實荒唐不過,只因大夫人派的人就是他胡泉!”
胡泉稍抬的面目有些扭曲,鼻翼微張,目光幽怨地看向樓修文……
“胡泉怎麼可能是這種背主求榮的人?”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墜落一般,陳氏臉色青灰,看向胡泉的目光裡亦是含了求證的意味。
“二夫人沒什麼不好相信的,只因在下便是當日的目擊證人。”樓修文莞爾一笑。
陳氏肢體冰涼,冷汗滲透了衣背,不知該憤怒,還是自責,茫然的目光越過胡泉避開的側臉,竟突然縱聲大笑,“到底是我錯了!”
“曾以為自己有所仰仗,可到頭來都是笑話無疑。”陳氏唇色焦枯,鄭重地磕了頭道:“其實媳婦早就察覺到大房的異動,只一直沒法確定具體的情形,且……”
“且留了把柄在曾氏手中,不得不委曲求全,也不敢將其中內情告知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