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十測終究徒有虛名!
蒼柏枝條翻飛,樹根深深釘在峭壁石巖下方,黑衣人雙足踏在一片翠葉上,滿是不屑。那份傲視群雄,睥睨天地的,耀眼攝魂的雙眼,帶著俯瞰弱小生命的眼神,顧盼生威,瞧著黔驢技窮的趙狗剩。若世間真有神明,那黑衣人便是至高無上的,任何人都打不敗他。
趙狗剩內心有些忐忑,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淹了口口水。
而後不自然張望一眼左前方,碧藍如洗的天空。
黑衣人道:
“縱然一品秦懷玉和劉大俠,單打獨鬥,也絲毫不能把我怎麼樣,憑你這些微末道行,未免目中無人。”
趙狗剩瞪著他,如同瞪著神明。
黑衣人又道:
“人的生命其實是碌碌無為的,像螻蟻一樣微不足道。敢於和神明作對,不過是想發洩一下內心的煩悶。就好比流星,雖然明知自己很短暫,也要劃破天際,露出自己苟延殘喘的身軀。”
趙狗剩此刻真得像一條狗,整個身子萎靡不振,像是剛上完戰場,吃了敗仗的將軍。將軍兵士們雖然戰敗,可他們有家園、兄弟、子女、雙親,下次還是有信心能打敗對方,換來和平與安康。
可他呢?
他已然落幕,人生彷彿被黑絨布包裹住,透不過氣來。他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為了保護師傅,可龍老幫主總有老死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他卻無能為力,任其生老病死。
黑衣人邪笑道:
“人是命運之神隨意拿捏的棋子,就好比劉邶,死後雖然被建造了廟宇。聽著多麼輝煌燦爛,可不還是無人瞻仰,甚至淪落成狗男女偷情的地方。古往今來,有多少名人先賢被人遺忘,又有多少捨生忘死的人保衛家園,卻不過是那冰冷書籍上的一個考題,和一群自命不凡,患有遺忘症的後代們,擦肩而過。”
趙狗剩跪倒在地,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很渺小,再這麼努力,不過是滄海一粟。
他微微啜泣著,彷彿如一條喪家之犬,再努力找尋歸途,也是枉然。
趙狗剩此刻就像無根之木,只差最後一擊,打倒心靈上的最後一堵牆。
黑衣人雙臂震處,黑氣肆虐,身形如片楓葉,緩緩飄到趙狗剩面前,他要將趙狗剩最後一堵牆推倒。
“萬事萬物,最好的方式莫過於歸在虛空之中,達到忘我忘空的境界。人生轉瞬即逝,過眼雲煙,與其面對痛苦,不如結束痛苦。到達上帝的居所,他會幫你解除苦難,從而超脫自我,進化心靈。”
黑衣人邪魅地講完這些奇怪的話,右掌輕推,掌心霎時黑氣雲滾,從滾雲中射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嘟”地一聲,直插入趙狗剩左足旁。
在眾人眼中,這只不過是透著邪惡的一把匕首。
而在此時的趙狗剩面前,這便是通往極樂世界的一把鑰匙。
賭徒和色鬼永永遠遠也看不到他們當前隱藏的危害,因為一時的快感麻痺了他們,此刻趙狗剩也被麻痺,難以自拔。
趙狗剩如一條瘋狗見到臘肉似的,迅速將匕首揣在懷中,彷彿生怕有人要奪走他的匕首。
他的一切,業已歸於一把匕首上。
有人說人。最偉大的就是人的信仰,其實執念才是推動整個世界發展與衰落的核心動力。面對困境,執著的反覆嘗試,從而解除困境。而它也同樣是把雙刃劍,可以讓人們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也能將人們帶入地獄。
黑衣人眼角帶著詭譎的神色,得意而驕傲。他緩慢轉過身體,目光眺望遠方。
遠方几多白雲飛過,擦肩大雁,再遠一點,是無窮無盡的蒼穹。
趙狗剩忽然將匕首高舉過頭頂,雙目突地亮起,匕首猛然戳向黑衣人後背。
電光火石之間,趙狗剩認為必然穩操勝券。
可匕首剛捱到黑斗篷,竟化作虛無。
黑衣人微微皺眉,左足猛甩,六把匕首將趙狗剩打退,分插其四周,形成個匕首包圍圈。
黑衣人轉過身大笑道:
“你竟然有些手段,能破我‘忘死忘憂’之幻境,可終究還是太過稚嫩,白費心機。”
趙狗剩竟然也哈哈大笑,甚至捧腹痛笑,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遇到困境應該大哭特哭,他為什麼還能笑?
黑衣人止住笑聲,面容瞬間鎮定,如一塊冰冷的冰塊似的。他心裡此刻也是疑惑難解,絞盡腦汁也猜不出趙狗剩為何如此模樣。
——難不成是迴光返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