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婚衣早早被殳老員外送給了看門的狗剩,他厭倦了大紅大紫的顏色。
狗剩樂開了花似的,跪倒在殳老爺面前,感謝他再造之恩。
他原配夫人信佛,終日在祠堂靜坐,至於殳老爺在情場的胡作非為,她已無心再管。佛講“緣分”,殳夫人理解成了順其自然。
廣場內有不少人是來混吃混喝的,這不,就有一個精神頭溢位的小夥子,把一隻肥雞揣進懷裡。有個老漢,偷拿隔壁沈老爺的雕花衣裳,混在其中坐享其成。
這其中,只有少數人是貴人。殳萊菔顯然不是個傻子,但既然來撐面了,自然要以禮相待。並且,昨天上午,還親自去廚房吩咐廚師長,要多以雞鴨魚肉為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花廚師長累的氣喘吁吁。先從賬房取錢,賬房先生倒好扯話。唯那尖嘴猴腮的王學徒最是纏煩,使得些白銀,才將其打發走。領著五個切菜師傅,到附近收購雞鴨魚肉。除了魚少些,餘者所獲頗多。終是少魚,實在無法子,才請了他妻子來幫忙。
花廚師相貌平凡,年紀也大,卻有個貌美如花的小媳婦。
老夫少妻也算美滿,但前月發現,內人和族中一個堂侄子有染。本想待婚宴過後,再找機會分個子醜寅卯,但此刻卻只能打斷牙齒往肚子裡咽。緣何?因那堂侄是個販賣鯉魚的大行家。無奈何,低著頭找小妻子幫忙。堂侄理虧,自然唯命是從。
殳老爺認為該講的都講過了,便坐下吃飯。
孟巨紋右邊是歐陽龍,左邊緊緊貼著一個大紫胖子。好傢伙,那體型好似一頭虎鯨。
圓鼓鼓的身體不時擦著孟巨紋的肩膀,若是個文靜胖子也就罷了,無奈他和左邊那花甲老漢,說的是熱火朝天。
唾沫星子時不時噴到孟巨紋的臉蛋上,他本該一拳上去,但為了已知的一件事忍住了。
歐陽龍都覺得怪異,還以為孟巨紋發燒腦子糊塗了。
更加可惡的是,紫臉大胖子還多次問向孟巨紋,問道
“小兄弟,我們這麼大聲不打擾你吧!啊!吵著你了說出來呀!”
而孟巨紋卻是個梳妝檯前的婉轉少女,低聲說道“不妨事!不妨事!”
歐陽龍快笑岔氣了,孟巨紋睜著圓眼珠子,歐陽龍才才收住笑聲。
且不論殳萊菔為人如何,宴席確實豐盛。
一忽兒,自西面至北面全都鴉雀無聲,目注著那四個彪形大漢。
月光黯淡,繁星之下,大地一片漆黑。卻獨獨這場內席上,耀眼奪目。
那女子面朝著星月,臉上蓋著一塊紅布,四條大漢各舉一肢,走向主位。
少些自言自語的,卻多了些拍馬屁的人。更有甚者,汙穢輕佻的言語吐出。
紫胖子先發制人,喊道“殳老爺有福之人,真正羨煞旁人呀!”
狗剩從小學不得文章,只附和道“現殺!現殺!”
三瘸子和二柺子兩個人,站起身來祝賀殳萊菔喜娶嬌娘。說了十幾遍,略覺枯燥,忍著乏味道出一番陳詞濫調。
歐陽龍請教老叟,問道
“新娘如何這般出場呀!有甚講究呢?”
老叟先捏須打量歐陽龍,提嗓子,漫聲說道“想必你不是我們蒼穹的人,所以不明白這些事情。這位新娘家境貧寒,母親早亡,在她還未成年時就以五百兩賣個了殳老爺做妾。靠著殳老爺的錢生長得如花一般,臨了卻悔了意,和個潑皮龍天璧沾染了關係。他父親覺得過意不去,投河自盡,並囑咐鄰居,務必要促成和殳老爺的婚姻。”
歐陽龍惑然道“原來如此,多謝老人家指教。”
而孟巨紋那雙眼睛裡,彷彿住進一頭來自地獄的兇獸,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歐陽龍。
歐陽龍聳肩微笑,覺得只是他耍小孩子脾氣。方將一顆玉米遞進口中,猛然想起盛雪花說過的那首打油詩,這才恍然大悟。
於時,十幾把明晃晃的鋼刀自四面八方襲捲北面主席位,一條大漢雙手抓著紅纓槍從屋頂跳下,呵斥道“誰都不要動,動一下就是個死。我並非劫財,為人罷了!”
殳萊菔驚駭地趴在桌子底下,四肢顫抖,發聲不得。殳老爺平常養的黨羽,此刻全做了悶聲葫蘆,一言不發。
半盞茶的功夫,在十幾條大漢揮舞的銀刀下,所以人都被控制住了。
龍天璧有些自滿,嚷道“你們這些達官貴人,平日裡作威作福,怎的此刻都成了啞巴呀!”
快步來到新娘面前,掀開紅綢,一條毛巾堵在口中。
雪帝雯梨花帶雨的淚水滾落到了正自解毛巾的手背上,龍天璧愧然道“讓你受委屈了!我們這就走!”
突然,一個冷峻的聲音說道
“只怕你來得,去不得!”
龍天璧陡然綽起紅纓槍,階上喊道“哪條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在這裡放臭屁,有膽的出來走幾手!別當個縮頭烏龜,丟了父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