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清風在天空上攪動烏雲,皎潔的月光已然逃出了黑雲的魔爪,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銀衣,顯得並不漆黑而來。
齊八正收拾桌子和凳子,他婆子忙乎著算賬。螢火蟲在矮草叢中顯現,一閃一閃地四處飛舞著,將它們所到之處鋪上一層光亮。
一隻肥胖的螢火蟲飛到茶棚後面,歐陽龍躺在孟巨紋身旁,孟巨紋躺在一堆乾草上。
四周寧和讓歐陽龍和心事重重的孟巨紋此刻變得好似一陣淡淡麝香,透過森林、茅房、幽徑依舊能聞出那味道。
那份寧靜,在這世界上嚐嚐得不到,然而他們此刻卻享受著這種無上待遇。
大黑馬聞聞長臉漢子,覺得很是投緣,就往長臉漢子身上蹭著,而長臉漢子則幽怨的望著遠方,好不理會大黑馬。
良久,晚風不再剛烈,也不再使人討厭。
歐陽龍閉著眼睛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孟巨紋臉上一陣抽搐,閉著的眉毛微微蹙著,回道“再我回答之前,希望你能坦白一下你的事情。”
歐陽龍猛然睜開眼睛,望著孟巨紋,狐疑著說道“既然話不投機,我們就……。”孟巨紋介面道“我們就換個話題,換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話題。”
歐陽龍雙手交叉擱在後腦勺下,說道“這是一個不能讓人拒絕的想法。既然如此,我就先說說我吧!”
孟巨紋依舊閉著眼睛,歐陽龍說道
“我叫歐耶,是個為情所困的中年人,因為是個孤兒我只知道我大概三十多歲了。在元城流浪過,當過偷竊的盜匪,這是我黑歷史,本將它埋葬心底。然而我知音太少了,遇到你,不得不將它們吐露出來。我深愛著的姑娘她並不愛我,所以我想遊歷四方,尋求我的真愛。”
孟巨紋動容道“這其中最最關鍵之處,你卻隱瞞了。”
“哦!”歐陽龍一怔,思緒留戀於繁星半晌,方自問道“然而以上所述,全發自肺腑,絕無虛假。”
孟巨紋冷笑道“真真假假先擱置一旁,就單你未將斷臂大事說出,已明白你在說謊。”
歐陽龍吼道“既然閣下迫切要知曉這斷臂經過,我便不再隱瞞。昔年我也曾鮮衣怒馬、瀟灑倜儻,當然只是在匪盜中而論,然而即使那樣,我也敢保證元城當時的公子哥,沒一個能比得上我,這是事實!當時有一位紅樓女子看上了一個跛足,他只是比我長得白一點點而已,但……。”
孟巨紋太息道“勞煩你先在腦海中刪剪繁枝一遍,我並不想聽草稿,講重點!”
歐陽龍吐了口清氣,淡然道“在心愛的姑娘面前裝俠義,自廢臂膀。”
孟巨紋睜開雙眸,問道“真是這樣嗎?”
歐陽龍當即反問道“依照少俠之論,該怎樣呢?”
孟巨紋瞪著他一雙明亮閃動的眸子,冷然道“你聽說過龍老元帥三日選賢嗎?聽說過闢山軍營嗎?”
歐陽龍內心一蕩,忍住百感交集的心緒,搖了搖頭。他將胸中無限激動化成不時抖動如蛇的雙腿,望著月亮,內心一種無名悲傷宛如狂風暴雨擊打著歐陽龍的心。
齊八收拾光儻,領著婆娘回村去了,那婆娘提著破舊的吊燈,由遠方觀瞧活似一隻巨型螢火蟲。倘使被一個大老粗看見,又以為那尊佛神下世了呢!
將思緒收好,歐陽龍問道“什麼什麼不往非禮也,孟少俠也應當講講你的過去,權當無聊消遣打發時間。放心,一定不會愚笨,而將你的悲哀身世編成三百回合的章回演義的。”
孟巨紋望著牛郎星,言道
“那是一群強盜和一群待宰羔羊的故事,我就是那個故事中的人。從點滴歲月與家教中,讓我養成了一種深深紮在心底的,再也無法拔出的懦弱。看見強盜的刀,我雙腿發抖戰慄著。我哭泣,那是一個人的無能所想蒼穹發出的悲哀。事情來得太突然,我還只是個孩子,這蒼生想來是一頭猛獸,它不饒恕任何一個人。”
一隻熊貓從大黑馬身旁掠過,大黑馬彷彿見了鬼,四蹄亂蹬地。
突地,歐陽龍問道“我擔心那小偷會被馬給踏死,不如你去看看。”
孟巨紋笑道“你還說你是混混盜匪,卻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他倘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逃生,就一定不會下手。”
歐陽龍吐了吐舌頭,說道“你懂得挺多呀!那定然知曉貞國宮闕里有一個白虎青銅,和皇帝的面容吧!”
孟巨紋變色道“我不知道。”
憂傷從孟巨紋心中裂開,任由血管就將悲傷蔓延,眼睛有些溼潤,只好閉上了眼睛。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身子躺在草垛上,心卻已然飛到貞國皇宮了。畢竟年輕,捂著嘴巴鼻子背對著歐陽龍,淚水如泉湧。
幾片烏雲擺成了勝利者的姿勢正向皎潔的月光緩緩而行,風在遠處叢林中呼呼颳著,那聲音,好似一頭巨獸在樹林中嘶吼。
野貓由一棵樹梢,飛躍到另外一棵樹梢上,它露著一雙璀璨的藍色眼睛,向四周張望著,又爬到了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