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初的鳳眼彎了彎,成了一個漂亮又溫柔的月牙形狀。
“正儀,你願意……願意喜歡我嗎?”水元初本來想問嫁娶問題,可是話到嘴邊,改成了問喜歡的問題。
冉正儀緊張地手顫抖了一下,然後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水元初此刻的姿勢能感受到冉正儀的任何一點微小的幅度,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
這便足夠了。
哪怕沒有嫁娶,能夠在她生前擁抱住她,能夠在她生前把心意告訴她,能夠在她生前聽到她的一句喜歡,已經是上天莫大的厚待了……
水元初側臉往冉正儀的頭發上輕輕蹭了蹭。
已經足夠了,就好好守住這美夢,守住這一刻,不要多做其他的了。
水元初怕極了再生變化,自欺欺人地把時光任性地停留在這一刻。
而且,若是得到的更加美好,離現實也更加遙遠,他會越加清晰這是一個夢,然後清醒過來的。
所以,就這樣吧。
水元初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還有那未抽離的美好情緒,他等待著這情緒的漸漸散去,等待著身體漸漸變涼,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先是去撿起了地面上的子母盒,塞到了懷裡,然後才開啟了房門,讓人進來打掃。
他的身上還有血跡,他卻不讓人攙扶,一步一步自己去治療。
治療完回到家裡,他滿意地看到屋子照著他的吩咐,已經變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雖然沒有言笑晏晏的女子出來迎接他,他還是低聲念出了冉正儀的名字。
一大堆事情等著水元初處理,不少僕人候在他的身邊,於是眾人都聽到了,不過他們也記起來了名字的主人是水元初當年親手殺掉的。
他如今滿臉溫柔地嘀咕著女人的名字,難道是還放不下?
可如此深愛的話,當年為何又要不留餘地地殺了?
水元初沒有理會眾人,他依舊沒有管發生的事情,進屋後就關上了門。
他在這個房間一直生活著,直住到離去這個世間。
那麼多年裡果真再也沒有遇到一個噩夢。
可他有時候倒寧願有個噩夢,因為美夢一場已全散盡,唯有噩夢裡,可能還能見到活著的冉正儀。
水元初緊緊地攥著枕頭底下的子母盒,靜靜地等待著,他一直睜著眼睛等著變成鬼的冉正儀來接他,可直到死去,冉正儀也沒來。
可能已經投胎了,美夢終究是夢,她可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幹繫了。
她不喜歡他,她討厭他,想離開他。
水元初流下了血淚,渾濁的眼睛最後變成了空洞洞,活人的眼睛變成了死人的黯淡無光。
鬼影不能出現在鏡子中,也不能出現在生人的眼睛上。
他的這雙眼睛,從當年看著冉正儀下棺材開始,就沒有倒映過冉正儀的樣子,所以才遺憾地一直睜著吧。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