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看到面前的伊儀神色複雜地看了他許久,感慨地說出這一句話。
“伊儀,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傷害人的事情了,我聽你的,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求求你原諒我。”程湛急切地請求道,失去了他向來和人對話時的冷硬。
他一邊不停承諾不停道歉祈求一邊試探性地靠近楚徵儀。楚徵儀和他完全相反,臉上是冷漠的平靜,身體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伊儀——”程湛滿足地抱住了楚徵儀,“我們以後重新開始,我不會再做出任何讓你不開心的事。”程湛像個動物一樣,頭在楚徵儀修長的脖子邊蹭了蹭。
楚徵儀嘆了口氣,視線移向虛空的一點:“程湛,已經太晚了。”
“不晚……只要你還見我,就什麼都不晚……”程湛終於抑制不住情緒顫抖地說道。
又是漫長的沉默。
“伊儀,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程湛哀求道,他受不了兩人的隔閡。
“我也冷……”楚徵儀終於回抱住了他,程湛一喜,但楚徵儀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把他打入更深的地獄。
楚徵儀把頭無力地搭在程湛肩膀上,緩慢地繼續說道,“我孤零零地在楊縣系項村的某個山包上,村中的一戶善良的人家安葬了我。這家人的大兒子在村中排行三十四,得了重病,你去到那裡找這家人就可以找到我……”
程湛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楚徵儀卻絲毫不為之所動,繼續說道:“你只要到了那裡,幫我向那戶人家報恩,我會原諒你,我的屍體也會任由你處置。”
“這都不是真的,”程湛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寒窟之中,那裡都是冰,害得他全身上下都凍僵了,腦子也被凍傷得難受,他艱難地微笑著,寵溺又哀求地說,“伊儀,你以後怎麼騙我都行,但別拿這個騙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冷,你多抱抱我……”
“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去那裡看看就知道。系項村離你現在呆的客棧也就三天的腳程。你最好快點去,你要是不去的話那家人的男孩病死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了。”
楚徵儀說完就離開了程湛的夢境,她前一秒離開,程湛下一秒就渾身濕透地醒了過來。
“是夢,對都是夢……”程湛睜大了空洞洞的眼睛,不停地呢喃著說服自己,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全身最好看的頭發黏膩地粘在他的身體上,扭扭曲曲地失去了所有的美感。
他第二天就像要證明自己的結論是正確的一樣,拉著客棧的小二問是否真有個封閉又較貧窮的楊縣系項村,小二被他明顯異常的行為舉止嚇到,哆哆嗦嗦地點頭。
程湛呼吸一滯,又問道:“那村莊離這裡多少距離?”
“大、大約三天腳程……”小二被嚇得快哭了,模糊不清地說道,“貴人求求您放開手,小人的骨頭快被您捏碎了……”
程湛帶著一行人急促地趕到楊縣系項村,順利地找到了一戶家中有排行三十四的大兒子的人家,順利地發現大兒子果然得了重病,順利地在承諾幫忙治病後被那戶人家帶到了一座山頭,又順利地在那座山頭上找到了一座新修的墳。
程湛從第一個順利開始,就全程木然地做著這一切。
他的頭也不再痛了,雙眼可以無比清晰地看到夢中的伊儀說過的一切在現實裡得到證實。
“把墳開啟。”他聽見自己說道。
“莊主……”嬤嬤勸道。
“把墳開啟!”程湛森冷地命令道。
“這位貴人,不能開墳的啊……”埋葬伊儀的那戶熱心腸人家的男主人忍不住說道。
“您不知道,”程湛微笑著回頭對著他說,溫暖了語調,“我夫人託夢和我說她冷,要我帶她回家,回到家她就原諒我了,只要能一直在一起見面,我又變成她喜歡的樣子,她一定不會再離開我的……”
墳開了,棺材也在程湛滲人的微笑和陰冷的命令中開了,程湛自見到伊儀的臉開始,臉上的表情就溫柔到了極點,他解下了身上厚重的披風,給心愛的伊儀蓋上。
“你看,我一見到你,我就再也不冷了,你一遇上我,你也不會冷了,所以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分開。”程湛把伊儀的身體從棺材裡撈了出來,旁若無人地滿足地抱住她說道。
四周也確實無人再敢打擾他們二人的世界。
就連楚徵儀的靈魂站在遠處看得心情複雜。
她只有身處伊儀的身體才能見到伊儀,也不知伊儀知道了程湛如今的樣子是何種心情。
山風吹過山頭,楚徵儀從四周景象知道風的存在,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寒冷,而滿足地依偎著伊儀的程湛,連風的存在都沒有感受到。
帶著伊儀的身體回到山莊後的程湛將伊儀的身體停在他們的臥房,用雪蓋住防腐。
他白天親手做伊儀的棺材,很晚才回屋睡覺。因為怕雪融化,大冷天的屋內不肯用任何的炭火。
伊儀終於可以下葬了,下葬的地點是程湛以前為自己死後修建的一個小地宮。地宮裡其實什麼也沒有,但當程湛放進他做過的燈的時候,地宮就很華麗了。
伊儀的棺材放進去的第一晚,程湛和她說了很多的對不起,他實在是怕蟲子啃咬伊儀,才把雪堆到她的身上,他不是故意凍著她的。
為了表達他以後會讓伊儀溫暖的承諾,他點燃了地宮內的所有華燈,包括那盞點燃後極有可能毀掉點翠的變石點翠鸞鳥盤燈。
燈影幢幢、滿室光明,彷彿又回到了新婚的那一晚,程湛在呼吸困難中抱起了那盞盤燈,等待伊儀說可以過去看畫了。
畫在伊儀的棺材中,只有伊儀能呼喚他過去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