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本已絕望,聞言再度急的暴跳如雷:“你什麼意思?!你就這麼認命了嗎,他們只有兩個人,我們也是兩個人,為什麼不去反抗?!”
“反抗?反抗什麼……”醫生神情恍惚,“你知道嗎,從坐上這艘輪船開始,我就一直有一種感覺,我們,遲早要死的……”
刑警以為他已經被嚇傻了,剛想對他的話表示質疑,卻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著某種自己理解不了的洞悉,頓時遲疑道:“什……麼?”
“很奇怪,”醫生自言自語,“為什麼,遲早要死呢?”
說著,他搖搖晃晃地走向了遊輪邊緣,看向廣闊大海與湛藍天空的交接處,指著那裡,扭頭對眾人說道:“那裡,就是那裡,我總覺得它是假的……水天交接處是假的,海岸線是假的,回程,也是假的……”
刑警看著已經有些瘋癲的醫生,神色複雜:“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知道,”醫生神情迷惘,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清醒地像是他現在才算是真正的活著一樣,他繼續說著,“我總覺得,好像在登上這艘遊輪之前的生活,都彷彿……彷彿是虛假的。它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仔細去想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經歷’,卻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你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卻又遊離於那之外。就在神明或者惡魔擺布的娃娃,他按照‘它’的設定完成了一場名為‘人生’的有趣遊戲。”
陸楚聞言蹙眉,這名醫生,顯然已經意識到什麼了。
他們本都同是局中人,生命的軌跡卻完全不相同,此刻,陸楚竟然希望醫生能反抗。
醫生沉默片刻,忽然又自語道:“死的體面嗎?算了,算了,我自己來吧……”
說著,他坐在了船側的邊緣上,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重複了一遍:“對,我自己來。”
而後便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陸楚短暫地閉上了雙眼。
這麼多天過去,原本的陰雲散去,狂風和暴雨停止,太陽已經悄然掛在湛藍的天空中,不時有潔白海鳥掠過天際,穩穩當當,熱熱鬧鬧。海面上一片平靜,偶爾吹拂而來的海風在那片蔚藍上蕩起瀲灩的亮色,波光粼粼,在陽光的折射下晃得人眼睛都疼。
醫生的死蕩起的波紋如此淺淡,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刑警目睹了醫生自殺的舉動,良久回不過神。
從彼此坦白真相到醫生死亡,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偵探彷彿蒼老了幾十歲,原本挺得挺拔的脊背駝了下來,聲音嘶啞:“遊戲嗎?或許是,不然,怎麼可能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在幾天夜裡就悄悄殺死了幾千人。”
無解。
偵探抹了一把臉,看向陸楚:“如果可以的,讓這些遊戲停止吧。”
陸楚默然,然後眼神通透看向偵探,篤定點頭:“如果我做的到。”
如果可以,誰不想讓所有的生存與殺戮不過是一場夢境,所有人都安好地活於世。
偵探在自己上衣的口袋裡摸了摸,半晌終於摸出了一盒香煙,顫抖著手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再掏出火機點燃,他深吸了一口煙,頓時被煙氣嗆得咳個不停。咳到渾身顫抖,眼眶發熱的時候,他冷靜了下來。
“就這樣吧,”偵探說,“有機會再見。”
而後他平靜地走向了船邊,掐滅手中香煙,單手撐著船側,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個瀟灑的越欄。
蕩然無存。
這局中,陸楚如此清楚地認識到,在這個遊戲中,總有人要死亡——或者局中人,或者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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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結束,陸楚回到了“規則”中,席地而坐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