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彬方寸大亂,忙不疊地說:“我放人,我還劍,你快把血給止了!”
落雪的唇像是結了一層白霜,溫和笑容也融化不了。“我要看著他們安然離開。”
初時,三人並不想離開,但看到落雪汩汩湧出的血以及他催促的眼神之後,才狠心邁開步子。總不能讓他血盡而死,至少要保住性命,即使他落在聶彬手中也還是有希望。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落雪看著三人步履蹣跚、相互攙扶的背影漸漸模糊,會心一笑,隨即而來的疲倦包圍了他。他贏了不是嗎?他們為救段一舟而來,難如登天,而現在他們成功了,人也從這兒脫離出去了,他贏了。他又贏了,他贏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不怕死。
他緩緩後退,直到後背撞到樹幹上,才軟軟的倚樹滑下。他看著聶彬一臉兇惡地向他走來,此刻,他只希望血可以快些流盡。他緊緊地去握雪梅,雪梅卻只是鬆垮垮地卡在虎口上。
[好好活下去……] 他沉沉地闔上眼瞼,耳邊卻不斷的回響著這句話。已經……沒有需要我的人了,我已經不想苦苦的掙紮了……
忽然一股狂沙暴起,地面好似被揭了一層皮,整個揚起,一片混濁。土塵沙石懸在空中,迷了眼睛。落雪感覺身體騰空起來,然後被牢牢托住。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即使困頓地睜不開眼睛,落雪還是抬起了手。碧海凝雲好像源源不斷,落雪笑著將它一波一波送出。還有人需要他嗎?那他一定撐著不倒。只是碧海凝雲突然像是即將幹涸的溪水,斷斷續續,終於徹底消失。“對不起,颺。”落雪的聲音像是就要融化的雪,有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禦風術要耗費很大的精神力吧!我……已經幫不了你……” 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耗費全心神來將落雪救出。
當落雪轉醒的時候,他人已經躺在一張軟塌上,手臂的傷口也包紮好了。“這裡很安全喔……”正在落雪四下打量的時候,陸靜雅推門進來,見落雪想要坐起身來,連忙把他按回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將你救活,不要讓我白費力氣嘛!”
“你怎麼會救我?在你眼中,我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嗎?”
陸靜雅羞赧一笑,“哎呀,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聽說了,你為了救朋友,不惜犧牲自己。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我知道你和水成淵都不是壞人。”
“水成淵!他呢?他在不在這兒?”落雪馬上想起了水成淵,四下張望,惶恐至極。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我當時只看到颺費力地拖著你,我就把你們兩個救回來了。”
“糟了!”落雪跳下床,“他們如果回去之前待的地方,八成就會被捉了,他們傷的傷,病的病,中毒的中毒……不行,我要去找他們!”
“那他們豈不是很危險?”陸靜雅也一臉憂色,“反正已經違抗宮主了,也不怕再來一次了!你回去躺著,我去找他們,我一定將他們帶回來!”
直到傍晚時分,陸靜雅才回來,但帶回來的只有奄奄一息的水成淵和傷重的木揚。“對不起,”她咬著嘴唇,“我……”
水成淵已經陷入昏迷,口中還喃喃地念叨著“師父”。陸靜雅一臉悔恨,“我沒能救出段前輩……是我的錯……”落雪看著她傷痕累累的小臉,說道:“不……不幹你的事……跟我扯上關系的人,終歸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來,把他們扶到床上。”
“落雪,你看看水成淵,他好像快死了……”陸靜雅淚眼汪汪的。水成淵眼窩下陷,青紫蔽面,肢體冰涼,呼吸聲幾乎微不可聞。
“去拿只碗來。”
“主人……你的身體……”
落雪什麼也沒有聽見,只是抽劍割開自己的面板。“落雪……你幹什麼!”血流得很慢,落雪專注地看著。還有人需要他,他就一定不會倒!他的臉白得透亮,像是冰晶一樣。血幾乎是一滴一滴地滴滿碗。其間,所有的人都來制止他這以命換命的行為。但他只是笑著,一次又一次剌得更深更長。
一碗血灌下去,水成淵的臉色略有好轉,卻還是微微泛著青紫。“我的血不夠純,我沒有吃下整顆曠世丸。不過……”他虛弱地說著,“多幾次應該就能……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