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乾被季碎的侍女交出去的時候白玉流正讓元乾抱著兒子說話,小孩子像是軟軟綿綿的包子一般,季碎看著孩子有些恍惚的想,若是她的孩子還在的話,比他還要大一歲吧?
晃神之間元乾已經出來了,她捧著他的戰甲,佩劍橫在上面,看著他道:“我聽說你要出征了,萬事小心。母親託人找來了一張邊塞的詳細地圖,應該能幫上你。”
元乾接過又聽得季碎喚他道:“師兄。”
他一愣,這個稱呼已經被埋葬在了時光深處,十多年前他師父牽著那個小姑娘告訴他,以後她是他的小師妹了,讓他好好保護他。
不知道為什麼,心上有些疼,纏纏綿綿的像是有針緩慢的刺過,身後的白線悉數染滿了鮮血。
“師父說了,男兒當馳騁疆場保家衛國,你的父母,妻子,孩子將在家中等你歸來。”
她道:“千萬珍重。”
兩人目光相碰,像是冬日的冰雪在太陽之下消融了。白玉流的心上一跳,季碎從來都是一個美人,還是一個同樣習武,很有可能伴隨元乾出征的美人,她有什麼呢?只有一個孩子,還有往日的情分,那一刻,她突然害怕起來。
從來沒有反擊的季碎,從來沒有對她惡語相向的季碎,此刻在她與元乾的對視中,她彷彿像是一個小醜一般。
她滿心惶恐,蹲下身子抱緊了兒子。
元乾出征之後季碎每天會為他點一盞平安燈,再在院中的杏花樹上掛上一朵油紙折成的紙鶴為他祈福。
沒有人知道白玉流是怎麼收到訊息的,她來找季碎的那天是深夜,跌跌撞撞的抓著季碎的手就哭著道:“姐姐,夫君遇了埋伏,你去救救他!”
季碎發愣,白玉流又跪著道:“我知道你討厭我,我知道弄恨我,但他是我們的夫君,若是你不去救他,他就死定了。孩子也沒有父親,你也成了寡婦,為了你,你去救他好不好?”
她到底還是去了,拿出塵封的寶劍,一身青衣打馬而去。
元家祖上是出過武將的,閑暇時候她在藏書閣看書打發漫長的時光,行軍作戰,陣法演練,她早已爛熟於心,她九死一生奔赴疆場,越往前,越是荒涼,但她的心越發的平靜,像是一種召喚一般,彷彿她就是屬於這裡的。
她混入了軍中,在元乾的隊伍裡當了一個普通的小兵,每次作戰她總是跟在元乾的身後,為他擋著明槍暗箭。
夜裡帳篷裡的燈亮起,元乾的影子倒在帳篷上,她抬手撫過他的眉眼,這是獨屬於她的溫柔。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軍中知道混進來了一個女人,敵國知道某個將軍的妻子來了,妄想抓住她以此要挾,最要命的是他們還有她的畫像。
戰事吃緊,這件事暫且被壓了下去,她卻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女子混入軍中的懲罰是要被斬首示眾的,她將臉抹上泥土,告訴自己,這一仗結束就回去。
她想好了自己的歸期,卻沒想到這一仗元乾中了埋伏,主將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放棄元乾,以免更多的將士做不必要的犧牲。
在他吩咐大軍啟程離開的時候,耳邊聽得一聲戰馬的嘶鳴,一道纖細的身影一躍上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元乾之妻?”
他發問,底下無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與季碎一個隊的一個小兵道:“啊?大牛啊?她上戰場殺敵最是厲害,每次都能帶好長一串耳朵回來呢!怎麼?她是個女人?”
有片刻的沉默,馬蹄聲漸行漸遠,沒人覺得她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