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和妙心那時候天天去醫館後門口去撿藥渣回來給他,妙心躲在後院門板後面望風,阿莫就見準時機,等到醫館的小夥計把熬得藥渣倒出來,一關門妙心就發訊號,阿莫用衣服包著還熱燙的渣子就跑,順帶拉上躲在一邊的妙心,兩個人用箇舊砂鍋,在他廟裡用那個砂鍋一煮就是半天,那個氣味好幾天都散不出去,最後就剩下一碗的量,黑色的詭異液體,然後他們就仗著他生病沒力氣硬是灌了了進去,那個味道他這輩子都不想回憶了,一度讓他絕望的想他為什麼沒有發熱直接昏過去,這樣就不用面對那兩個禍害了,還好他自己足夠堅強挺了過去。
卻很難忘呢,那段時間,不只是那股讓人流淚的苦澀味道,還是他昏昏沉沉的時候聽見的聲音。
“哥,你的手還好嗎?我看還是有點紅呢。”
“沒事,就是那東西有點太燙手了,沒想到呢。明天還是再去一趟吧,你看阿回身上還發熱呢,你跑出來的時候是不是捱了那個夥計一棍,打哪了,我看看。”
“沒事沒事,我跑得快,他沒打著我呢。哥,你說這些藥有用嗎?”
“應該....有用吧,我看有人生病了就是喝了藥才好了,雖然我們偷回來的是藥渣,但是應該還是有點藥效吧.”
那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冬季的寒冷中格格不入,真笨啊,那兩個白痴,不知道亂吃藥會吃死人嘛。
心裡這樣想著,喝完藥沉重的腦袋卻偏了偏頭,眼角的淚滑落在他躺著的乾草裡,他感覺到身邊的草凹陷下去,左右邊是兩具溫熱的身軀,他們慢慢靠近了他,用後背把他圍起來,他躺在兩個人中間,感覺到久違的溫暖,那是那個人離開他以後他再一次體會,讓他忍不住眼角流下的淚,雖然在這股溫暖裡,他體味到了最苦澀的味道,但是他寧願再苦一點,再苦一點,讓這片溫暖再留久一點,再久一點。
直到最後苦味會散去,溫度會被門外的寒風再度吹散。
他久違的認真的看著水裡自己的倒影,用那把梳子,把到耳邊的短髮一下一下的梳理整潔,然後把臉擦乾淨,這樣看起來才像個樣子了。
阿回走出去,薛蓮把泡好的茶倒了四杯,看到阿回出來,驚喜的招手,“阿回,快來吧。”
阿回捏了捏衣角,然後鬆開手,大步走過去坐下,薛蓮笑著把一杯茶放到他手邊,阿回餓極了,抓了一張餅就開始吃了,露出和他文秀臉龐不一樣的粗魯。
“嘖....”昭明撇了撇嘴角,本來出來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小子挺像回事的,一吃東西就暴露本性了啊。
昭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氣馥郁的茶水,然後詫異的看著杯中澄綠,“竟然是染青?”他又飲了一口,“原來是最劣等的啊.....”
薛蓮聽到昭明一語就道破了這茶,“看不出來昭明舌頭還挺靈的啊。”
昭明放下茶杯,手指在杯沿轉了一圈,“那當然了,在二十年前,染青可是獨佔茶道鰲頭啊,尤以銀染青為尊,一兩千金,茶香悠長馥郁,味道綿長卻又能回味到一絲甘甜。”
阿回咬了一口餅,看到昭明如痴如醉的表情,忍不住了,“切,說的那麼誇張,好像自己喝過似得,我覺得還不如清水呢。”
“無知小子,我當然.....沒喝過.....但是我聽別人說過啊,多少茶道中人把染青奉為一生追求啊,你這樣的人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懂。”
“不懂就不懂,千金換一口茶,我才沒那麼傻呢。”阿回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麵餅。
算了算了,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了,昭明這樣安慰自己,但是眼前這個一臉自己正確無比的少年,真是讓人生氣啊。
孤青一邊沉默的喝著茶,他其實也不覺得有什麼區別的,能喝就行。
薛蓮每次看他們打嘴仗都在一邊笑,笑完了再出來打圓場。
“這茶是村長的孫女,小木送過來,她可起得真早呢,一大早就過來,說把這茶葉做謝禮,那孩子心腸可真好呀。”
上次喝過小木的茶,她就看到了,那罐子裡只剩一點茶葉了,沒想到早上那孩子卻抱著罐子,要把茶葉都送給她了。
“我其實也不會品茶,放在我手裡也挺浪費的,不如讓知道它的人喝吧,也算是給它找個知己吧。”那孩子笑著把罐子塞到她手上,生怕她反悔,送到手就跑開了。
這其實也算是她父母的遺物呢,就這樣送給自己了,薛蓮想著,有點心疼那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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