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想出言喝止,但是忽然發現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稱呼荊梨玉,按理說如果是妹子,便不能直呼全名,以免露餡兒,但若不說是妹子,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對荊梨玉名聲又大大不好。思量這片刻,忽然餘光發現這個老人的目光灼灼,正在盯著自己。
這是在審視。蕭然沒有感覺錯誤,在這間精舍之外,他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敵意,這種敵意中竟然飽含著畏懼,這樣奇怪駁雜的情緒的確讓他感到奇怪,現在這位老人似乎是一個慈祥的長輩,但對自己還是有戒心的。
不能再猶豫了,免得節外生枝,蕭然硬著頭皮叫了一聲:“玉兒,過來給老先生見禮。”
這聲玉兒一出,荊梨玉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但是背對著他們,表情不知道如何精彩。但這只是一呼一吸之間,便看到荊梨玉笑顏如花的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朝著這個老人行了一禮。
那老人呵呵一笑,便伸手搭在荊梨玉的手腕上。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這位老人臉色一僵。
這神情變化太過突兀,嚇得蕭然以為荊梨玉傷勢有多嚴重,但是不敢貿然說話,只好按耐住心緒,看著老人等待著他的判斷。
那老人的臉色又複如常,放開了荊梨玉的手腕。對蕭然笑道:“你這妹子傷勢不重,只不過有些古怪。”
“敢問老先生,哪裡古怪?”蕭然見他剛才的神情,斷斷不是這麼輕描淡寫的情形,只怕這老人把壞訊息隱藏了起來沒有說,連忙追問。
老人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你這妹子是被內力高強之人所傷,老夫也曾習武,只是那傷害到五髒六腑的真氣十分古怪,與老夫以往所見不同罷了。不知小友可否告知究竟是何秘法?”
也許又是風林火山這種奇特的內功心法鬧的,蕭然正要說話,卻聽荊梨玉突然插口道:“你這話奇了,打傷我的又不是我哥哥,你問他有什麼用。”
老人微微點頭,道:“倒也有理。”
蕭然已經發現荊梨玉有些古怪,似乎他認識這個老人,又似乎他對這個老人沒有什麼好感,說話處處咄咄逼人,但他知道荊梨玉心思細致,並不敢打斷她。
荊梨玉從剛才開始就坐在蕭然旁邊,既然是兄妹,就不用避嫌,幾乎就是倚在蕭然身上,反正身體虛弱,也沒什麼力氣。只聽她又說道:“不知老先生這般深夜趕路,是要去哪裡?”
那老人不可能沒感覺到荊梨玉諸多無禮,但就是渾不在意,聽到荊梨玉問這個,那開始一直若有若無的審視的眼神才又出現在他的臉上。這幾乎是赤裸裸的表示了不信任,但他還是回答了荊梨玉的話:“這個嘛,老夫蒙一位朋友仗義指點,來到這夢寐以求的天路之上,但姑娘問我要去何處,說實話,老夫也回答不上來。只知道這條河流的盡頭,就是此行的終點。”
天路?蕭然有些訝異,正要說話,卻見荊梨玉豁然起身,道:“既如此,我和我哥哥就不打擾老神仙朝聖大計了,那裡有一座木筏,如果老先生需要,我們送給你了。”
那老人聽到木筏一事,微微一怔,問道:“這木筏是你們兄妹二人所制?”
“別疑神疑鬼了,在這荒郊野外上哪做木筏去,是在河裡面撿到的,你願意要就要,不要就拉倒。”荊梨玉沒好氣的說。
這是怎麼了,荊梨玉太反常了。卻見那老人笑道:“哦,姑娘不願意與老夫同往?”
“呵呵,那種破地方也就你們這種人當塊寶,我才懶得去,我哥哥也不會去的,就算要去,也不跟你們一塊兒去。就此告辭了。”荊梨玉拽著蕭然就往外走,蕭然無可奈何,匆忙向老人行了一禮,以示歉意。
那老人抬起手來,道:“且慢,承蒙二位小友厚意,贈我木筏。俗話說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但老夫孤身在外也沒什麼可送的,我這精舍之內所有物件,但凡姑娘能看上眼的,但請挑選。”
荊梨玉豁然站住了,彷彿這個條件吸引了她。
那老人見狀,心想果然還是少年心性,奇珍異寶哪有個不愛的。
卻見荊梨玉冷笑著轉身道:“我一直在你這帳篷裡找一件東西,不過我沒有找著,想必是你老人家當寶貝藏起來不願意示人罷了。”
老人不以為意,呵呵笑道:“姑娘所言何物?”
荊梨玉道:“地圖。”
那老人眼光豁然一亮,幾乎是喜出望外的說:“姑娘果然有緣,看來冥冥之中真有定數。不過這地圖乃是老夫一位忘年交贈予老夫的唯一物件,如若給了姑娘,將來我卻如何面對我那老友?”
荊梨玉不耐煩與他饒舌,道:“你就說給還是不給吧。”
那老人不再說話,從袖袍中拿出一把扇子,笑道:“地圖繪於扇面之上,我那朋友一身將這把扇子試做珍寶,多次說過這是他師父留給他的唯一寶貝,實在是老夫萬般懇求之下,才答應送給老夫。姑娘既然知道此物,老夫也不做小人,可給姑娘一觀,可姑娘想要據為己有,那是萬萬不能。”
荊梨玉哼了一聲小氣鬼,隨手接過,兩指用力攤開扇面,讓蕭然與自己同看。只見上面畫著一幅精美的水墨山水畫,有一首題跋,仔細看時,卻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荊梨玉此時專注於扇面的畫,沒有注意到蕭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