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連忙道:“不不,在我看來這也是姑娘你機變百出,怎敢不屑。”
荊梨玉見蕭然一副故作正經之色,以為他在諷刺自己。便啐了他一口,說道:“蕭王爺大仁大義,武功卓絕。可能替小女子想想當時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蕭然這時與她玩笑,竟是十分自然,見她微有著惱,也不敢再言語挑撥,連忙誠懇地道:“此舉是情勢所逼,並無不妥,我反而不如姑娘懂得變通。姑娘且說之後如何。”
荊梨玉看他神色真誠,不似譏諷。方才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用言語擠住他。卻不想這人卻愣愣地站了許久,彷彿沒我們這號人一般。直到林一喘氣終於逐漸均勻了,才聽那人說道:‘這位姑娘說的不錯,我用了雙手,是在下輸了。’我這才直到原來他聽到了我說話,於是便說:你輸了便怎樣?那人倒也不像我一樣胡攪蠻纏,只說到:‘既然比武輸了,原不該繼續與兩位為難。但我身負使命,非取這年輕人性命不可,還請見諒。’他說這話時,似乎知道林一氣息紊亂不能說話,是以一直看向別處,實則是對我說,但看他神色,其實十分痛苦與不忍。好像他真的是情非得已才要殺林一。”
蕭然此刻也有些奇怪,當時秦良雖然什麼也沒告訴他,但最後留下一句“我們從來不管世間事務,與世無爭,但這次奉命擒殺三念先生四大弟子,實言相告,我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至少表明,秦良也是奉命行事,其中緣由,他們的“組織”似乎也沒告訴他,秦良年紀與自己相仿,也許在敵人之中只是晚輩,不知道也還罷了。但這位“火神護法”年過半百,明顯是敵人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必定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不知什麼原因,卻又不忍斬盡殺絕。否則以他武功,當時要取林一性命易如反掌,何必留他到現在?
一時間蕭然腦海中閃出的念頭多如牛毛,卻沒一條能理出頭緒。不由得眉頭緊皺,默默地嘆了口氣。
荊梨玉心思何等精明,怎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她自從參與到這事情裡來,這些問題在她心中翻來覆去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次,總是感覺真相若隱若現,彷彿就在眼前,可是又抓不住。當下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蕭然,只好說道:“你先別急著想,這事情總能慢慢來的。據我看,林一此時當無性命之虞。”
蕭然忙問何故。
荊梨玉道:“追殺你們的人,說是‘擒殺’,實則還是要生擒你們,並沒有斬盡殺絕的意思。所以如果那個坐在木頭輪椅上的怪人如果武功高過林一,必然不會傷他,如果林一能夠取勝,自然無性命之憂,所以我才說,暫時不用擔心,我們還可以從長計議。”
蕭然不禁連連點頭,心底不由得不服這女子心思細膩。當下問道:“後來呢,那火神護法放過你們了嗎?”
荊梨玉道:“不放過我們,此刻我怎麼在這跟你說話?那個長者其實頗為欣賞林一,不忍痛下殺手,他當時說:‘我早知三念先生名師之下出高徒,卻沒想到小兄弟你這般厲害。火魄神脈之境,你只差一線之隔了。哎,哎,我們的青年子弟裡,恐怕沒有幾人是你的對手。我且問你,你的另外幾個師兄武功如何?’”
蕭然問道:“林一怎麼說?”
“林一已經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而且對這個長者身負絕頂武功頗為心折,當下便道:‘不敢當。我已是技不如人,何敢言勇?只是我的二哥、三哥,武功都遠遠高於我。’”
蕭然心下暗嘆,其實自己與林一所擅不同,武功強弱只在伯仲之間而已。
荊梨玉話語不停:“那長者便問:‘你大師哥如何?’。林一回答:我大師哥林戍,其實不會武功。那長者似乎頗為意外,但看林一不似作偽,便暗自思索許久。終於道:‘小兄弟,今天是我輸了。這一路你只管找你三師哥蕭然,我再不與你為難。待你傷好之後,我們再比過。’說罷不理會林一驚異莫名,飄然而去。”
蕭然聽得這本來一趟看上去你死我活的激鬥,最後竟以這種方式結束。不由得心下感慨萬千。自己曾和敵人的兩名高手過招,結果不也都是不了了之?
荊梨玉看他情緒低落,問道:“你在想什麼?”
蕭然嘆道:“此刻方知我們師兄弟竟是井底之蛙,自負武功了得。其實,哈哈,蕭然自今而後再也不敢小覷天下英雄了。”
荊梨玉只好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難過,我雖然不習武,但也知道武術之道博大精深。多少豪傑宗師,一生孜孜追求尚且不可窮盡,你才多少年紀,技不如人難道不能學嗎?你的師門所傳武功必定十分厲害,那幾個與你們為難的人再厲害,我想也遠不如你們的師父三念先生,否則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三念先生,你們出師之前也不來找你們,反而偏偏現在來呢?你只要把師門所授學精了,未必不能反敗為勝。”
蕭然聽他說起家師,不由得站起身來,當下精神,道:“不錯,我師父武功曠古絕今,我和林一技不如人,只不過是我們學藝未精,原本不該氣餒。”當下看發覺荊梨玉笑意嫣然的盯著他,心下明白剛才她那一番言語全是為了自己,剛才交談時他急於知道事情經過,沒有注意荊梨玉,此刻看時,才發覺她顧盼之間光彩照人,實在是一位絕色佳人,他這一生中從未對異性産生過旖旎之念,不由得微微尷尬,朝荊梨玉抱拳躬身道,“多謝姑娘提醒。”
荊梨玉雖然年紀和他相仿,但自幼生在豪門世家,見識其實比蕭然多得多了,她不明白蕭然身世,當然不知蕭然心情。但見他向自己躬身道謝,不禁跳將起來,伸手扶他:“啊呀,蕭王爺使不得使不得。小女子怎敢受你的禮。”
蕭然不知怎的,心情方才的陰鬱一掃而空,笑道:“請不要叫我王爺,如蒙不棄,叫我蕭然吧。”
荊梨玉也笑道:“好,承蒙蕭公子看得起,小女子就不跟你客氣了。”
兩人一番長談,時間已經過去不少,此時太陽已有西墜之勢。蕭然連忙道:“姑娘身體尚未恢複,還請先吃飯,蕭然少陪了。”
荊梨玉點頭笑道:“要去安慰你的小丫鬟了?”
蕭然一愣,似乎自己什麼想法都逃不過這女子的眼睛。他方才聽到盧燕妮不知何故負氣不肯過來,心想著應該去看看。被荊梨玉拆穿,他倒也不惱:“是,她總歸與平常下人不同,我得去看看。”
荊梨玉挪揄道:“我還以為蕭王爺不被禮教束縛,待人無高低貴賤之分。不想還是會對人另眼相看。”
蕭然一笑置之,也不理會。
成爺見蕭然方才與荊梨玉相談甚歡,雖然心中掛念盧燕妮,卻也不好說什麼,此刻方才得到開口機會,對蕭然道:“公子爺,那盧姑娘想必也是年紀太小,孩子心性,不是有意冒犯王爺……”
蕭然正要再跟荊梨玉說幾句,聽得成爺說起盧燕妮,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把這個小丫鬟忘了。正待開口,卻忽然聽荊梨玉道:“蕭王爺怎麼會跟一個小姑娘計較。這個盧姑娘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想必平時很得老人家喜愛,我想著盧姑娘若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老人家您求求您家王爺,收為孫女也無不可吧。”
蕭然一愣,不想荊梨玉說出這般話來。其實荊梨玉此舉大有深意,她已經料定盧燕妮身份非常,無父無母的孤兒自然絕不可能。她說這番話,是要成爺去試探盧燕妮虛實。成爺雖然也是心思縝密,但終究猜不到這些小女子之間鬥心眼的小手段,加上他一聲無兒無女,的確很喜愛盧燕妮活潑可愛,當下不禁笑得雪白的眉毛微微顫抖:“這位姑娘說笑了,老奴乃是下人,盧姑娘深得公子爺喜愛,怎能讓老奴做她爺爺。”其實成爺心裡知道,若是蕭然喜歡盧燕妮,早晚要娶過來,自己作為下人,怎能妄居王爺的長輩,當下雖然喜歡,也只好拒絕。
話雖如此,其實誰也聽得出成爺確實也很想收盧燕妮為孫女。蕭然哪有不知,而且也很奇怪成爺說什麼盧燕妮很得他喜愛。細想片刻,又看到荊梨玉眼神中帶著戲謔的笑,終於醒悟過來,原來成爺一直誤會自己對盧燕妮有好感,當下不禁覺得哭笑不得:“成叔,這盧姑娘聰敏可愛,而且與您又頗為投緣,倘若她願意,您收為孫女有何不可?這些年您打理王府功勞不小,我只當您是我的長輩,從未拿您視作下人,而且我對她確實如對妹子一般,沒有別的意思。”
成爺被蕭然說破心事。不禁大囧,又聽這冷面冷心的王爺說把自己當成長輩看,又不由的心中一陣激動,他一生都是低人一等,服侍的主子也不知有多少,從未有人對他這般親近倚重,蕭然這話著實令他五內俱沸。不由得眼眶也紅了,顫聲道:“公子爺對老奴有救命之恩,又如此厚待,老奴實不知如何才能報答,唯有肝腦塗地……”
蕭然笑道:“成叔不必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盧姑娘吧。”
於是蕭然和成爺、高平便辭出房門,往盧燕妮房裡去,成爺仍然暗自感動不已種種,不必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