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方落,便見魏瀲驀地抬眼看向她,眼裡似有銳意,不過瞬間便雲散煙消,他微微蹙眉:“七娘性子跳脫,哪裡能擔此大任。”
季惠妃笑道:“七娘只是看起來活泛些,骨子裡還是沉穩得宜的,這次她不就幫了你不少忙。”
魏瀲道:“如此更是不合規矩,天底下可沒有當妹妹的給兄長張羅親事的。”
季惠妃輕點了點魏瀲的頭:“看你平時怪精明,怎麼連這都看不明白,皇家的規矩都是擺給外人看的,真論起來,還沒有外邊的人家講究呢。”
季惠妃收回手,道:“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等魏灝之事平息下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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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灝的罪名在半個月後就定下來了,以宗正寺慣常的效率看,這速度不算快,但也絕對不慢了。
魏灝被羅列了大大小小五十餘樁罪,本是該處死的,但許是皇帝老了,心地手段都不似年輕時硬朗,只剝奪了魏瀲太子之位,將他貶為庶人,終生圈禁。
至於他一個原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徒然從雲端跌落,豬狗般被關在一方院落,心中是不是甘心就沒人在意了,正如沒人在意那五十餘樁罪名到底有幾件是他犯下的一般。
皇家要的是花團錦簇冠冕堂皇的和美,至於底下汙垢幾何就沒人去管了。
魏灝如今的存在,就好似一個毒瘤一般,將他挖去了,皇家便依舊是那個光鮮亮麗,威儀無加的皇家。
而其他還活躍在大夏最頂端的人,也永遠都要是最尊華無暇的。
魏熙是在魏灝被圈禁的第十日出宮的,她在宮中待的久了,要去大慈恩寺逛逛,但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地便少有人知道了。
魏熙在大慈恩寺換了衣服,由魏瀲的心腹掩護著,從寺裡一面人跡稀少的偏門裡出去了,馬車在永興坊的一座華宅的後門停下,這裡便是原先的太子府,犯下諸多罪行,餘生竟還能住在這裡,由此可見皇帝之寬宏了。
可又有幾人記得,本朝的太子原本是該住在東宮裡的呢,而魏灝他卻是大夏開國以來第一個住在宮外的太子。
魏熙抬頭看著高高的院牆:“若是一輩子被關在裡面得悶死了吧。”
她話音方落,便聽桓豫道:“公主還是快些進去吧,若讓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魏熙淡淡一笑:“看見了就看見了,有桓先生在,我還用擔心這個?”
桓豫苦笑,引著魏熙進去:“公主可太看的起我了。”
魏熙毫無避人耳目的意思,漫不經心的看著府中僅僅二十餘天便敗落下來的景緻:“在我面前你何必自謙,你可是六哥身邊最得用的人。”
“公主折煞我了。”他說著,停下腳步,俯身給魏熙行了一禮:“今次之事還得多謝公主,若不是公主,殿下不知道還要費多少力氣。”
魏熙扶住他的胳膊,道:“我不過是趁機添亂罷了,魏灝哪裡是六哥的對手。”
待桓豫站直,魏熙便鬆了手,向前行去:“魏灝在哪裡?”
桓豫忙上前給魏熙引路,七拐八繞,竟是到了一處偏院裡,魏熙有瞬間驚訝,隨即便想過來了,以前的府邸是太子府,自有其規制,眼下魏灝成了庶人,自然是不能再住正院了。
魏熙站在院門前頓了頓,住在自己曾經的府邸,卻只能屈居一隅,魏灝心裡怕是會不怎麼舒坦吧。
桓豫看了神思不屬的魏熙一眼,吩咐人將院門開啟,魏熙回過神,緩步進去,明明是初秋,院中卻有一股荒涼垂敗之意,令魏熙莫名的想到了當年關著趙氏的院子。
當年她進那院子時帶著對趙氏的恨意,而今回想起來,那方院落留給她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死掉的內侍,那是她第一次見識殺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頭,並不比一隻石榴硬,比石榴多的只是一些鮮紅的汁液。
當年她因此嚇得惡夢連連,如今看來只覺好笑,怕什麼?一個死人罷了。
她將自己纖白如玉筍般的手舉到眼前看了看,這雙手映著陽光,給人一種通透的錯覺,或許,這雙手一會也會染上魏灝的血。
她有些好奇,血染紅的指甲會不會比鳳仙花汁染得好看。
魏熙將手交疊與身前,穩步向前行去,陳敬上前,默不作聲的將門開啟,吱呀一聲,陰暗的室內徒然大亮,魏熙看向正在執筆寫字的魏灝,緩緩走過去:“大哥寫東西怎麼也不尋個亮堂些的地方,也不怕傷了眼睛。”
魏熙的面色出奇的平和,連語氣都如往常一般,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好似魏灝不曾被廢一般。
魏灝放下筆,沒理會魏熙的話:“我以為你會早些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泥萌猜小公主會不會殺了魏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