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醒了，身上的傷有些加重，但似乎念力的耗損更大。叫你一醒來就去見他的。”
秦微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她身上已經被換了寢衣，顧不得許多，抓起一旁的外衣就往身上披。
白扆微微的側過臉，並沒有阻攔，只在秦微出門之前忽然說：“我總覺得海天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瞞著我們。”白扆皺了皺眉頭，道：“我覺得，他可能有事。”
他確實有事，只是不知道，是否嚴重。秦微並沒有說出來，只是點點頭，往偏殿去了。
海天在偏殿中，秦微進門的時候，正看到他坐在榻上養神，一次冥想讓他的狀態好了一些，也對自己的情況更瞭解了。
海天知道她進來了，周身沉靜，有些冷漠的道：“冷靜了麼？”
“沒有。”他將神唸的碎片給了她，還是以靈魂受損為代價！她怎麼能冷靜！
“龐薄將神念給了你之後靈魂受損，形同痴傻，你呢？”冷厲得有些尖銳的聲音，尾音還帶著一絲難以控制的顫抖。
“我很快會死。”海天忽然覺得，死這麼大的事情，原來只是一句‘我很快就會死。’就可以說的很簡單很明白。這麼平靜，連方才的一絲後悔都沒有了，彷彿他的命數到這裡就盡了，他本來就該這樣死了一樣。
這麼想，心裡舒服多了。
“你說什麼！”海天的心情一下子輕松極了，而秦微如同正中了一道晴天霹靂。
正是晴天霹靂，秦微萬萬沒有想到得到的會是這個答案。
她以為最多，最多會聽到他說他的靈魂也受了重創，最多最多，他的創傷不能恢複，甚至那已經是她不堪承受的重量。
秦微情緒激動，念力又強，不懂得控制，一瞬間整個偏殿裡的物品碎的碎，斷的斷，天色已晚，突兀的聲響驚醒了所有人。
“我們先換個地方。”
在眾人到來之前，他們需要一個安靜的能夠將他的時間充分利用的地方。
海天帶著秦微到了後院的鏡湖苑，水波粼粼中他負手而立，明明是黑夜，明明是不同的場景，明明背對著她，卻好像十歲那年初見的那一眼。
那一天，秦微遇見了她的信仰。
這一刻，卻要見證信仰的毀滅。
“我的靈魂本就是殘缺的，記憶的始端，是一條在大海上飄蕩的船，什麼都看不見，昏沉沉瀕死之際被我的師父，碧空島的主人撿了回去，他說我若不是遇到他，不出一天就會被海上的日頭烤熟。師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的過去，我亦猜得到，那段缺失的記憶，必定是很不好的。我一直以為自己缺失的是十九年的記憶，直到六十年前神念覺醒，才發現殘缺的是靈魂，以雲溯的身份行走江湖也有數十年，卻沒有發現半點與我那缺失的十九年相關的事情，委實有些不甘心，雖然能夠損傷靈魂的一定也不是好事，但這和缺失了記憶不一樣，所以我費了不少心思想要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或者養好我的靈魂，但很失敗。魔種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碧空島的勢力不小，卻只在龐薄名聲大噪之後才得到訊息，我原本不知道神唸的存在，幾乎歷代的魔師都偏愛惑神和魔種這一塊兒。直到神唸到手，我以為得到神唸的碎片就有辦法修複殘缺的靈魂，順帶找回那段記憶，可惜，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潑了冷水。”
“我將神念傳與你，的確不知道自己會死，但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府主...”
海天擺手。
“我的時間不多了，這些話擱在心裡久了，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不過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小微，你的識海如果是和時崆差不多，我便不會，也沒有必要用神唸的碎片來幫你。我幫你，是因為你值得我幫，我也願意幫你。而我是否真的後悔，這並不在於我，而在於你。所以，”海天轉過身來，指尖輕觸秦微眉心。
“戚氏溱微，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汝可願拜吾為師，承吾之衣缽，從吾之訓誡，徵吾之未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