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時崆身體依舊緊繃著,秦微不知他在想什麼,卻是知道他的警惕。
抬頭看向呼延夫人,與方才稍加掩飾的審視的目光不同,這一眼簡直有一些入木三分的淩銳。
呼延夫人只覺得這小女孩的眼神,想要刺入自己心裡。
秦微亦是看不出呼延夫人一點異樣。
時崆的手伸了過來,闔上了紫檀盒。“抱歉,呼延夫人,這玉玦我們不能收。”
“你叫我什麼?”
“呼延夫人!”時崆說了話,並且不欲多說,秦微也收斂了目光,將盒子放還到呼延夫人手中,道:“這禮物太過貴重,我們不能收。”
暮朝那孩子...這孩子...連這都不肯麼?呼延夫人也不再掩飾,一雙看似慈愛,卻流淌著無數追憶,無盡哀傷的眼睛看著時崆。只想從少年深不見底的眼裡看出一絲情緒,怨恨也好,諷刺也好,什麼都好。
時崆知道,躲不過了,罷,就此瞭解了也好。
只是秦微再能體悟他的情緒,也不知道這呼延夫人與他有什麼關系。於是秦微選擇了沉默。
“拿著吧!”呼延夫人見時崆的目光中透出一絲哀傷,心中大慰。忙將紫檀盒放到他的手中。
她知道,這份禮,算是送出去了。這些年這份心,算是安下來了。
秦微見此,也知道這次不能拒絕了。
“多謝呼延夫人。”
“誒—叫我青夫人吧!”青夫人看著秦微神色,更是展顏。臉上細微的皺紋綻放如一朵枝頭抱香的瑞菊。瑞菊蒙霜,卻雍容依舊。
“青夫人——”秦微感到時崆的氣息又變得深斂,知道他心事不定,正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秦微猜得到,這呼延夫人相比真的與時崆關系非比尋常,只是時崆卻並不想與她相認,甚至不願意被她看著,於是著意為他吸引一些注意力。
她本就是極容易醉人的樣貌,尋常倒還罷了,只是若要刻意吸引注意,無論男女老少,是沒幾個人能夠完全不為所動。不漏痕跡的乖巧柔順,聲音清涼微甜,一雙美眸如水波粼粼,柔婉之中似有勾魂攝魄之意,哪怕是青夫人也不由得一晃神的神迷。
青夫人都被秦微這一轉眸而驚豔,更勿論單純的呼延明。
“姐姐你真美!”
秦微眨一眨眼,表情有點僵硬,被呼延夫人握在手裡的一雙手也僵了僵。
被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喊姐姐,這感覺,怎麼這麼別扭。
青夫人連忙解釋道,“小明自幼患病,心智只如五歲孩童一般,姑娘莫要見怪啊。”
“夫人哪裡話,倒是小微承...呼延先生一聲姐姐,實在失禮。”
“姑娘就受著吧,我們這兒子,就是告訴他他比你年長他也不懂。哎呀,你老實點!”呼延明還想要往秦微身上靠,伸出一雙手想要牽秦微的手,被青夫人拍了下去,歉意的向秦微笑笑。呼延明不死心的繼續伸手,時崆眼中一絲厲芒掃向青夫人。青夫人立刻訕訕的拍打呼延明。只是青夫人自幼寵溺兒子,呼延明也不聽她的。此時呼延徹上好了藥換好了衣裳走了出來。呼延明一見老子來了,便立時乖了。
青夫人再次歉意的朝秦微笑笑,又走到時崆的身前,將一把短刃放在了他的手中。那是一把黑色的短刃,連刀鋒都是沒有一絲光亮的黑色。青夫人窺著時崆神色,實在看不出一絲情緒。只好以一種滿懷追憶的語氣對時崆說:“這把短刃,是當年我出嫁的時候,時天時大哥送給我的。他那樣一個人,送賀禮,不送珍寶,卻送武器。當時他還說,要是老頭子膽敢欺負我,我就用這把短刃收拾他!要是老頭子還敢欺負我,他就替我收拾他!誰知道世事難料,老頭子從沒欺負過我,時大哥卻早早的走了。連時彥也...不過好在蒼天有眼,還好,還好...”時崆神色依舊淡漠,秦微卻知道他的心並不大安穩。
“這把短刃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婆婆如今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吧!”覷著時崆依舊不動如山的神色,青夫人心中暗嘆,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在他面前卻一句都說不出。最後只又拿了些驅蟲解毒療傷的瓶瓶罐罐送給秦微,拍著秦微的手,道:“好姑娘,好姑娘。暮朝就交給你了。”
呼延徹見夫人將那一把短刃送了少年,雖然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卻知道自時家遭禍之後,老婆子對那匕首格外愛重,僅次於他們定情的鳳血玉玦,此時將兩物都送了出去,必是看準了這兩個孩子,也不多說什麼了。
迷霧草難以保鮮,夫妻倆急著要給兒子治病,如此便匆匆別過。只是青夫人偶爾回頭,眼中盡是晶瑩淚光,時崆眼底也是一片空洞。
待夫妻二人離開,秦微時崆才回到洞府,時崆指尖撫摸著短刃上用眼很難看清的圖文,沉默著,直到夜幕降臨。
在黑暗中,時崆才說出青夫人與他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