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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身體的重量緩緩放在了時崆的身上，隔著衣物緊貼著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快速的心跳，自己的，也是一樣的快。
還有一點不習慣，但卻很想要繼續下去，再靠近一點，再緊密一點。
他抱得還真緊啊，有點痛，卻有著很濃厚的安全感，緩緩的，像是在搖籃中一般安心的闔上了眼睛。
感受著懷裡的小小的身子變得柔軟，時崆也闔上了眼睛，微薄的唇，揚起一抹笑容。
垂下的發絲輕輕觸碰她的長發，手指輕輕撥動，便糾纏在了一起。
他的身上早已經沒有了那淡淡的蘭花香味，也沒有了那暖暖的陽光的味道。沒有了那濃鬱的血腥，沒有了那深重的毀滅。沒有了彷彿不存在的不能捕捉的虛無，沒有了流水與風一般在掌心流過卻不停留的錯覺。
他的身上只有很深很純粹的黑暗的氣息。像是夜的黑暗，靜謐而讓被包裹著的人覺得安全，讓她很想把自己融進這樣的黑暗裡。就是這樣純粹的黑暗，卻有著一點溫暖，就在心口，在跳動，緊貼在一起的身軀，靠的很近的心，似乎連跳動的節奏都是一樣的。奇異而醉人的旋律讓秦微很想讓兩顆心靠得再近一點，再近一點，緊貼在一起。
他看起來那麼瘦，被他抱在懷裡卻感到他的肩那麼寬，而且厚，還不是很硬，被他這樣抱著，好像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他的懷裡，好像幼時被抱在爺爺奶奶的懷裡，可以不用看路，不用走路，不用想去哪一樣，可以什麼都不用想的。
他不再把頭埋在她的發絲裡。他的下顎抵著她的頭，或者是她的頭抵著他的下顎，有點尖，有點硬，沒有太多小時候那些叔叔伯伯那生硬的胡茬。他的手看起來那麼細瘦，卻好像很寬厚，抱著她，窩著她的胳膊，是自己的胳膊太細了麼？怎麼好像還不夠他一隻手握著的？那手是想象中玉琢竹節一般，看得出很靈活，有點硬，卻不像是有老繭。
他這樣的姿勢多久了，不累麼？
她的身子好小，骨骼那麼纖細，有一點軟軟的肉。看起來瘦的好像只剩下骨骼，握在手裡卻是纖腴合度。原來只是骨骼纖細的緣故。小小的人裹在素潔孤傲的白衣裡，站在她身後的時候只覺得她有三分肖似冷檀的風骨嶒峻，冷傲疏離，三分依稀是那是扮作紀鸞衣的大家秀氣，還有兩分洞府擂臺上的風華灼灼，剩下的兩分是讓他的心痠痛的無法忍耐的哀傷柔弱。
卻不想抱在懷裡，在她完全放鬆的時候，這身子，那麼軟，那麼小，分明只有依靠沒有依賴，卻讓他覺得哪怕此時天崩地裂他也不能讓她又半點的不安穩。
她的頭發很香，很清淡也很難辨，是他那般敏銳的嗅覺才能細細品出的香氣，像是水的味道，像是森林草木的味道，像是她的味道。她的頭發真美，像她的人一樣柔軟，像水一樣的涼滑，只是水流無痕，自己的頭發似乎也纏不住她，怎麼辦呢？時崆很想要綰住這一頭水一樣的發絲，綰住。
他把她攬在懷裡，好像她好像擠進了空虛的黑暗裡，帶著一顆溫熱的心，尋到了那被深藏心底的一點明亮溫暖。黑暗啊，終於沒有了冷和孤單，一如夜，終於升起了一輪圓月，升起了那一點篝火。他不想放開她，很想一直這樣抱著她，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自己的世界裡。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時崆漸漸覺得，這丫頭竟然睡了。是啊，她睡著了，連呼吸也變得平穩了。他其實並不知道，秦微很久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很久沒有安心了。
下雪了，大概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兩個穿著秋衣的人，這樣相擁著坐在墓前雪地，大朵大朵的六瓣冰花旋轉著舞蹈著落在他們的發上，肩上，衣上。落在秦微頭上的一點雪花在時崆溫熱的呼氣中消融，落在他們身上的雪花，在兩個好像沒有體溫似的人身上堆積，落在秦微夢裡的雪花，化作晶瑩剔透的小人兒，翩然起舞。
五石與裂韁也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它們也許並不理解，卻都記住了這一刻，一直記著。
時崆保持著姿勢，紋絲不動，連腿都有些麻木了也沒有好像察覺，他這樣的姿勢，太久了。
秦微睡了好久，直到日出雪停。時崆沒有睡，他看著秦微的目光以愛戀作為背景，存在著晨曦般的溫暖，淡淡的憐惜，還有一絲訝然。
因為在夜裡，雪越下越大的時候，他還在思考，要不要明早醒來的時候讓她看到自己兩個雪人，她的氣息就變了，變得像是一瓣雪花。
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她的身旁，好像遇見了同伴一樣，又像是遇見了它們的皇，一朵朵雪花旋轉著飛開，一開始還會落在他的身上，慢慢的，雪花避讓的範圍就變大的，漸漸的，再沒有一朵雪花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周圍的雪花在一開始的混亂之後，便開始了以一種安寧的，美好的旋律的舞蹈。旋轉，舞落，像是訓練有素的舞女，在向它們的王獻上愛慕的舞蹈。
時崆有一種感覺，秦微的夢在舞蹈，在為他舞蹈。
自秦微在爺爺奶奶墓前說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便知道，他已經佔據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一個位置，甚至她似乎也在宣示著他非她莫屬。
也許他們之間還存在著很多很多的秘密，很多的不同，可是這都不能動搖，他們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的那個人。
這樣的感覺，是為自己的。時崆很肯定。
秦微身上的氣息，暗夜之中舞蹈的雪花都讓時崆感到無比的幸福，同時也感到十分的驚訝。
原來，她的進步這麼大了。又一個兩年半，她又是這樣的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是天賦，還是努力，還是真摯。
反而自己常常為事務所累，進步都變慢了。不會再有幾個兩年半就要被超過了吧。
秦微終於睡醒了，或者說是那熟悉的晨曦的氣息將她喚醒，一抬起頭，就在一雙包含著晨曦與暗夜的瞳中看見了自己，那瞳中的人是自己吧，卻又似乎是曾經的那個如玉如曦的素衫少年。
看著他眼中的訝然，看見身側還在舞蹈的雪，回想起昨夜在晨曦與暗夜共存的奇異的星空下與雪共舞的夢境，夢中的那一份心情，似乎比現在要濃鬱很多。難道是，自己對他的愛慕已經這樣深了嗎？自己的心，自己的夢，似乎都比自己要誠實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