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道過謝順便也說了一下那憐影姑娘的事情,那姑娘倒的確是個才色俱佳,又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也是因為愛聽戲,才和他有了交情。而那些事無非就是前段時間拿著自家的積蓄脫了籍從了良,以為跟了一個良人,卻還是被自家良人送來與人唱曲。
浮生說的輕且柔,沒有一點的譏諷於悲哀,那是他已習慣的語調,也是他看慣了的事情。在秦微面前,浮生沒有表現出一點虛假的溫雅,他本來,縱不是涼薄也早涼透了。
讓秦微幫他的,大概也就是他這樣的平淡。
秦微問他‘以後不唱戲了打算怎麼辦,還要留在浮世閣麼?’他應該是含著笑的,說:“怎麼辦?我大概還能再紅個兩三年吧,然後走也好,留也好,總得做出點作為來,別再叫人輕易欺負了去。”說罷浮生心中一緊,這女孩子難道是有意套他的話麼?他怎麼就這麼輕易的把心底的話說出來了呢?可是他的心裡話又有什麼好套的。浮生在心裡搖著頭,把提起來的戒備放下。
“怎麼樣能不被欺負呢?”秦微雖然察覺到氣氛一瞬間的凝固,卻察覺不到浮生心底一閃而逝的戒備。也沒有聯想到,她失明的雙目,能夠幫她輕易的贏得他人的好感,甚至信任。
浮生斟酌了片刻,道:“在梨園行,想要不怎麼被欺負,大概得站到大家的位子,還得年紀大些吧。就像我們閣主,雖然也是下九流的,也得看到個達官顯貴就得曲意迎合,但多少,還是受人尊重的。以前吧,覺得在臺上唱個戲,臺下一大群人拍手叫好,就是相當美的一件事了。若是能像閣主那樣紅得能讓君王喝彩,就是這一行的狀元了。若是能接了閣主的班,就是最好不過了。”
秦微猶豫片刻,還是將心中的感覺說了出來。“可是你好像,不是很想留在浮世閣。”
秦微看不見浮生的神色,但她感覺得到浮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浮生被看透了心事,有些無奈,有些欣喜,看著眼前十來歲的孩子,看著她盲掉的雙眼,心中只感嘆,到底是瞎了眼睛的人,更加的心細敏銳。
“的確不想,我也盼著,能結識一個江湖上會易容的人,聽說有一些人,可以給人換臉。若是能有這樣的機緣,是最好不過了。若是沒有...”浮生應該是在細想著,“毀了這張臉,再換個戶籍到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考個秀才舉人,去當個教書先生,似乎也挺好的。再不濟寫寫話本子也能維持生計。我總覺得我寫的戲本子相當不錯呢!可惜,習武是晚了。”
也對,這浮生的頭腦做派不似尋常戲子,單是他周旋與那麼多達官顯貴之間遊刃有餘,且不落下乘的本事,獨自生活應該也沒什麼難度,只怕像浮世閣主一樣做出一番事業來,也不是不能的。
只是即使看不見,秦微也想象得到浮生應該是個很美的人,擁有這樣美好的面容卻能輕描淡寫的說起燒毀......
“一個小丫頭知道這些做什麼!有一個顯赫的家室,有那麼疼愛你的兄長,你啊只多學著如何做擦亮眼睛選個良人,好好的做一個賢妻良母就行了。頂多學一學如何把男人拽在手掌心裡...”
賢妻良母?秦微想到這話覺得有點別扭,再想想,記憶裡的賢妻良母除了奶奶劉氏就只剩下對面鋪子裡的嬸子了,至於周府,妻母是很多,賢良卻沒見過。再至於冷劍峰......
秦微忽然記起一件一直覺得別扭的事情。
“想什麼吶!都說看不見的人想得多,還真不假,我與你烹一壺茶可好?”
“沒什麼,我不喝茶的。要不,你與我說一段書吧!”
“說書?真是奇了,來我這裡又要聽戲的,有要喝酒的,又要喝茶的,也有不長眼睛要我彈曲兒的,今日竟然還有你來要我說書?”
“教書先生難道不會說書?”浮生說起教書先生其實只是隨口一說,但秦微卻是想著這是個很適合他的行業。
浮生無言以對。“好好好,你要聽什麼,我說與你聽就是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挑你覺得有趣的說就是了。”
......“好,那就來一段飄雨劍夜闖九陵山!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