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命數吧!她也許是幸運的,可是她幸運麼?幸運的話她怎麼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呢?
慘叫的聲音並沒有很快減低,顯然這的藥效兇狠卻綿長。小微在這慘叫聲中清醒,繼而迷茫。
再漸漸的,慘叫剩下了,小微心口的憋悶難受也很快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厭煩。
那些人發出痛苦的喊叫,慘烈而嘈吵,不甘且絕望,和殺豬一樣。
荒謬的是,北街的人不都是他們殺的麼?殺別人的時候不是都挺狠的麼,怎麼輪到自己就孬了?
第一次殺人,很少有人會像小微這樣,適應的這麼快,還把殺人和殺豬混為一談。小微的心緒漸漸沉靜下來,像雲澤深處的水,漪漣灩灩,卻不起波瀾。
她是漠視生死的麼?當然不是!
小微只想著記事以來爺爺,奶奶的關愛,甚至談得上是寵愛。
家境不富裕,可是小微想吃什麼,想玩什麼,爺爺都會給自己辦。自己喜歡聽書,爺爺請茶館夥計照顧自己,天天去聽書。自己想學戲,爺爺也和戲班子的班頭打好關系讓自己認識戲班子裡的人,自己想讀書,爺爺請算命先生叫自己識字,而且已經答應要送自己去私塾。自己喜歡小動物,爺爺奶奶就蒸出各種各樣的小動物;自己喜歡柔軟的衣服,爺爺就攢錢給自己買很柔軟的布料,奶奶給自己縫制漂亮的衣裳;自己喜歡把玩爺爺的鬍子,而那是爺爺最高興的時候。
對於小微來說,爺爺奶奶,就意味著全部的快樂,北街人的友善意味著人世的溫暖。爺爺帶給她太多幸福,奶奶帶給她太多的滿足,北街的人帶給她太多的快樂,那麼多,那麼多,她像一個好容易得到這些的人一樣,無比的珍惜這些美好。
那麼多,那麼多的美好,多得她難以相信那些故事裡醜惡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爺爺死了,奶奶死了,北街的人都死了,他們的死亡告訴她,原來那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怎麼會呢?小微不明白啊。
小微接著朦朧的月光看著這些人。
雲澤城很多這樣的人來來往往,小微知道這些人都是大人物。隨隨便便就能毀掉這麼多人的大人物。
可是大人物又怎麼樣,還不是死的與那些他們隨腳踩死的老百姓一樣!
小微沒有碰那些人的東西,不是因為毒,而是因為厭惡,小微惡極了那些東西。她自然是沒有拿他們東西的打算。
可有一樣東西,小微沒有厭惡的感覺,反而很喜歡。那是一個較短的玉簡,是一個俊秀的年輕人在痛苦之中從懷裡扒拉出來的,他握著那玉簡,不甘的情緒濃烈的超過了恐懼。他很快死了,玉簡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水波似的光。
那水波似的光吸引著小微,就彷彿在黑暗中迷路的人見到一點燈光,幾乎忍不住奔跑過去,將那光芒死死的拽住。
可是小微知道,她不能離開中年人的屍體,那紫霧太可怕了。漸漸的紫霧消散,雲澤的霧太濃,紫霧很快被融掉,散掉。直到天快亮了,小微才從屍體旁邊爬了起來。若換了其他孩子,從屍體旁爬起來,看見一堆屍體不知要嚇成什麼樣子,小微卻像從家裡的床上下來一樣。
濃露冷夜屍血邊,寒冷與死寂就這麼侵入了秦微的身體,侵入了秦微的心。侵入了秦微的骨血。
那玉簡摸起來比自己的玉牌還有清涼細膩,涼涼的像水一樣,明明很硬,卻讓小微感到很柔。而且說是玉簡,卻要比真正的玉簡小得多,她的一個巴掌,就能握住。更加奇異的是,這玉簡沒有沾染那毒氣。
小微沒有細看,便拿走了這個玉簡。那玉簡像她戴在脖子上的串珠一樣,清潤潤,沁涼涼,像水一樣,滌淨了許多的汙穢。
啟明星已經升了起來,秦微卻不再期盼著那一縷晨曦,直線向前不回頭的向城中走去,不向東方看一眼。只是她不看晨曦,曦光卻依舊照在她的身上,越來越亮。終於柔亮的曦光碟機散了所有的黑夜,秦微轉向東方,迎著曦光,目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