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夫人出現開始,梅子衿明顯心神不寧起來。
水卿卿笑道:“你去看看老夫人吧,她剛剛來到這邊關,辛苦奔波,只怕如今連個落腳歇息的地方都沒有,你去幫她打點好,好好陪她說說話……”
幾個月不見,梅子衿也明顯發現母親蒼老了,鬢角的白發也多了,形容憔悴,心裡很是不捨愧疚,但——
他傷情道:“可今日是昀兒的生辰,他一直等著我給他慶生,如果我就這樣走了,他肯定會傷心的……”
水卿卿心裡一片苦澀,面上卻是淺淺笑著,抬眸定定的看著一臉為難的梅子衿,輕聲道:“侯爺先前不是問我,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麼?我的願望就是,能年年歲歲的陪在昀兒與侯爺身邊,陪你們過你們的每一個生辰。”
梅子衿心裡一片感動,動容道:“所以……”
“所以為了能讓以後的人生,我都能陪侯爺與昀兒渡過,侯爺不要在意這一時的缺失,去好好照顧老夫人,同她好好說說話,讓老夫人消氣……昀兒那裡,我會幫侯爺說好話的,他畢竟年紀小,不會生侯爺的氣……”
說罷,水卿卿硬著心腸推著梅子衿下了臺階。
梅子衿臉上滿是愧疚,握著水卿卿的手道:“今天你辛苦了,昀兒那裡還要靠你去哄著……我很快回來,晚上再替昀兒補回來。”
水卿卿笑著松開他的手,輕聲道:“侯爺快去吧,莫要讓老夫人久等了。”
重新回到屋內的水卿卿,臉上看不到一絲悲傷,高興的招呼著大家吃菜,逗著昀兒咯咯笑著。
如此,因老夫人變得沉悶的屋子裡,再次熱鬧起來,昀兒也因為母親的逗樂,忘記了追著要梅子衿,周歲宴倒是如常般的在熱鬧歡喜中度過……
吃完飯後,下人們收拾桌子,陸霖送水卿卿與昀兒回屋。
水卿卿知道他有話要說,讓小喜將玩累睡著的昀兒抱進屋子裡去,回身對一臉凝重的陸霖道:“你有話就直說吧。”
那怕水卿卿從方才起一起笑容滿面,但陸霖知道,一切不過是她的強顏歡笑罷了。
重重嘆息一聲,陸霖道:“郡主要做好心理準備,老夫人既然能親自來邊關,只怕用繩子綁,也會將子衿綁回京城去的,所以……”
“我知道!”
水卿卿苦澀一笑,輕聲道:“老夫人不遠千裡來這裡,肯定是要帶侯爺一起回去的……而且,侯爺是侯府的當家之主,理應呆在侯府的……”
陸霖看著她擔心道:“既然如此,郡主有何打算?會隨我們一起回京城嗎?”
水卿卿心裡堵得難受,眼睛更是一片生痛,翕著嘴唇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在她的心裡,在這裡,她能感覺她與梅子衿成了一家人。可一旦回去京城,隔在他們中間的,除了重重阻礙與危機,還有太多太多的拘束,譬如彼此的身份,昀兒的存在,甚至是侯府後宅的女眷,還有馬上要成為侯夫人的皇家公主樂宜……
而若是重回京城,她與陳皇後、甚至是太子李宥之間的戰爭就會繼續下去,屆時,也勢必會連累到他的身上……
心思百轉千回間,水卿卿頭痛不已,心中更是迷惘,怔吶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而另一邊,看著梅子衿追出來,老夫人心中的怒氣果然消退了不少。
見梅子衿忙著給自己準備宅子安歇,老夫人冷冷道:“我沒打算在此久留——你即刻收拾行李,隨母親回京!”
雖然早已料到了母親此番來的目的,但聽到侯老夫人不容反駁的堅定話語,梅子衿還是心裡一顫,複又掀袍在老夫人面前跪下,懇求道:“求母親成全,讓我留在邊關!”
老夫人沒想到到了此時,他還這般執迷不悟,氣得全身直發抖,指著他厲聲斥道:“你就想在這樣荒涼之地呆一輩子嗎?你堂堂大晉的定國侯,何時淪落到來鎮守邊關?你到底居心何在?”
而對老夫人痛心疾首的連聲質問,梅子衿啞然無言,片刻後才一字一句緩緩道:“兒子幾次經歷生死,越發看透世事無常,所以,餘下的人生,只想與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
“呵,好一句與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
老夫人怒極而笑,冷聲道:“為了這樣一個醮夫再嫁的女子,你竟是要舍棄侯府百年榮耀,拋棄親人,就為陪著她在這荒涼之地過一輩子麼?!”
“她是開心了、快活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府上的其他女眷們,她們嫁給你,日日夜夜盼著自己的夫君回家,最後自己的夫君卻為了一個嫁過人,生過子的女子,將她們棄之如履,大好的年華就這樣葬送在了侯府後宅裡,你們這樣的行徑,豈不是自私殘忍!”
侯老夫人的話,一字一句如重錘般砸在梅子衿的身上,同樣也砸在了門外前來請罪的水卿卿身上。
而那句‘醮夫再嫁’更是讓水卿卿如遭雷擊,全身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