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他想起,她第一次去世安院之時,跪在院子外的雪地裡悲痛哭泣,想必,她是聽到了昀兒在屋子裡哭了……
心裡在這一刻已是相信了她的話,但梅子衿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問道:“你說昀兒是你的兒子……可有證據?”
看著他形容間的震驚與傷痛,水卿卿心頭同樣劇痛,但事已至此,她除了向他證明孩子是他的,帶走昀兒,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搶我孩子的牙婆子金大娘是金嬤嬤親妹妹,她在打暈我之前,告訴我,我的孩子是要送進侯府的……而我是九月初二生下的孩子,當時整個京城的所有侯府,除了白淩薇生了一子,再沒有其他人生過孩子……”
“最主要的卻是,昀兒手腕上的三顆硃砂痣……他出生之時我見過的,與我手腕上的硃砂痣一模一樣……”
水卿卿伸出右手腕,微微拉高衣袖,皓白手腕上三顆並排而立的硃砂痣,赫然映入梅子衿的眼簾,讓他心口徹底怔住。
昀兒手上的硃砂痣他是知道的,見過無數次,所以如今見到水卿卿手上與他一模一樣的硃砂痣,他在驚訝的同時,心底更是生出了絕望。
他已經失去了她,若是再沒了昀兒,讓他怎麼活……
而且,若是讓母親知道昀兒不是侯府的孩子,母親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深邃的眸光暗淡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梅子衿心裡一片淩亂,蒼白著臉色坐在書桌後面,強自鎮定沉聲道:“此事……事關重大,並不能靠你一人之言就斷定,容我好好思量……”
是啊,事關侯府子嗣,而且昀兒是皇上親封的侯府世子,並不是水卿卿一句話否定了他的身份這麼簡單。
“等不及了。”水卿卿想到母親馬上要封棺閉殮,悲痛道:“昀兒是我的孩子,是母親惟一的外孫,如今母親馬上閉殮,我想帶昀兒送母親最後一程。”
聞言一怔,梅子衿看著一臉悲容的她,終是明白過來,她隱瞞了這麼久的秘密,為何在今天同自己坦露出……
水卿卿看著梅子衿形容間的猶豫,懇求道:“請侯爺將昀兒還給我……侯爺以後可以有許多孩子,可我只有昀兒了……我希望帶他去送母親最後一程,望侯爺成全!”
梅子衿俊臉凝霜,冷聲道:“如今他並不在府上……就算在,只怕也無法讓你說帶走就帶走的。”
一聽梅子衿不讓自己帶走孩子,水卿卿瞬間失去了理智,眸光噴火般的看著梅子衿,咬牙顫聲道:“昀兒是我的孩子,千真萬確……侯爺已知道一切真相,為什麼不將孩子還給我?”
梅子衿心裡痛苦無奈,面上卻是冷聲道:“方才我已說過,孩子的事,事關重大,單憑你一人之言和手上的硃砂痣並不能服眾。白氏是此事最重要的當事人,若是她不承認孩子是你的,你能拿出更多的證據來嗎?”
世上有相似之人,那麼,在同一部位長相同的硃砂痣,更是有可能,所以,梅子衿的話卻也有道理,水卿卿想憑這一點認回孩子,根本不可能。
白淩薇必定會咬住這一點進行反詰的。
所以,在沒有更多的證據之前,梅子衿讓她帶走孩子,不是幫她,卻是害她。若是讓侯老夫人或是白淩薇知道,可以反過來告她謀害侯府世子……
可是,一心想帶著孩子離開的水卿卿,一時間失去理智,那裡理會梅子衿的思慮,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梅子衿不肯將昀兒還給她,不由心生恨意。
她憤恨道:“之前,我還以為你跟白淩薇不是一夥的,還好心的制解藥救你。沒想到,你們終歸是蛇鼠一窩——梅子衿,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告訴你,那怕告到聖上面前去,我也會搶回昀兒的……”
說罷,水卿卿甩身絕然離去,母親閉殮時辰快到,她必須趕回去了……
不能帶昀兒送母親最後一程,是她心中的遺憾,她卻不能讓自己也不去送母親……
水卿卿含恨離開,梅子衿怔怔的枯坐在書桌後面,神情掩在暮暮夜色中,一片悽涼!
不得不說,水卿卿方才帶給他的訊息,不論是她生子被害,還是昀兒的身世,都讓他震驚又悲痛。
而水卿卿最後離去時,神情話語間對她的仇恨,更是讓他心痛如絞。
他理解她尋子的心切,可誰能體會他,痛失愛子的心痛和被欺騙的憤恨!
雖然他嘴上不願意承認昀兒是她的兒子,但在他的心裡,早已相信了她所說的話。
因為,他知道感情不會騙人,白淩薇對昀兒的冷落,和她對昀兒的用心,早已告訴了他一切的真相……
下一刻,梅子衿突然起身,大步朝外而去,三石慌忙追上去,疊聲問:“爺,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梅子衿面沉如霜,深邃的眸光裡更是一片灰暗,他頭也不回冷冷道:“給我將白氏懷孕生子期間照顧她的所有大夫、丫鬟僕人都找來,特別是金嬤嬤姐妹,本侯要親自一一過審。”
三石方才在屋外,也聽到了兩人間的爭執,心裡一凜,立刻肅容領命,下一刻卻是面色惶然,擔心道:“爺,如果表小姐所說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侯爺當初請皇上禦封小世子為世子,就是罪犯欺君,到時,只怕咱們整個侯府……”
話未說完,三石臉色已是一片蒼白,寒冷的天氣裡,額間不覺流下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