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公主看著桌上那包斷發,青紗下的面容已是淚流成河,顫抖著雙手撫上那冰冷的發絲時,心口彷彿一片片撕裂開來,眼前一黑,人差點倒下。
憐姑姑一直小心的扶著她,生怕她經受不住這連番的打擊會暈厥倒地,一直小聲的在她耳邊擔心勸道:“公主不要難過,老奴陪公主去找郡主回來……”
說罷,憐姑姑回頭看向盛家人,怕他們瞧出異樣來,掩飾道:“公主心地慈悲,最是見不得這樣的事,再加上憐惜姑娘大好的年紀,太可惜了……只是,不知道姑娘去了哪家庵堂修行?”
盛方與黃氏他們面面相覷,皆是不知道水卿卿去了哪裡,只有小喜哭道:“小姐之前問過奴婢,京城最偏僻的庵堂在哪裡?想必是去了最偏僻的小月庵了……”
武寧公主再也忍受不住這樣的悲痛,當即帶著那包斷發,與憐姑姑往小月庵尋水卿卿去了……
而另一邊,水卿卿獨身離開盛家,前往庵堂的訊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梅子衿的耳裡。
彼時,他挺著脊背跪在祠堂裡,被銀剪刺得血肉模糊的手掌一直汩汩的滴著血,在他身邊的青磚上涸出了一灘殷紅的血漬。
可是和他心頭的傷痛相比,手上的這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麼……
梅子衿從盛家回來後,將帶血的銀剪和斷發扔到老夫人面前,深邃的眸光一片死寂,看著老夫人漸漸蒼白的臉色,咬牙冷笑道:“我竟從來不知,母親心腸如此冷硬……”
老夫人看著面前帶血的銀剪,還有那幾絡斷發,心口一窒,但面上卻是漠不在乎道:“為了你,為了咱們侯府,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梅子衿悲愴一笑,嘲諷道:“可母親卻不知,是你兒子不顧聲名與侯府聲譽先喜歡上的她,也是你兒子沒皮沒臉的纏著她不肯放手。而她約我去回味樓,不過是想勸我對她斷情,對她放手……”
老夫人全身一顫,身子搖搖欲墜。
梅子衿咬牙恨聲又道:“她做錯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你的兒子。可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她,趕她出府,還逼她出家?!”
而對梅子衿的聲聲厲斥,老夫人冷然道:“不,一切我都知情。”
梅子衿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母親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將一切過錯記在她一人的身上,這樣對她公平嗎?”
“若是不這樣做,你會願意放下這段孽情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嗎?”
老夫人眸光堅定的看著一臉絕望痛苦的梅子衿,最後落在他滴血的手掌上,心裡痛著,面上卻繼續冷然道:“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對我承諾,絕不會對她動情、做出有悖倫常之事的……”
“可她並不是大哥的妻子,他們的婚事做不得數的!我喜歡她有什麼錯?!”
老夫人看著一臉決絕的梅子衿,氣得渾身發抖,厲聲道:“孽子,天下女子那麼多,你為何偏偏要喜歡她?!你那怕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侯府、為昀兒想想。你讓昀兒長大後有何臉面做人……”
老夫人越說越氣,說到最後,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厥過去。
葉媽媽見了,連忙上前勸開梅子衿,懇求道:“侯爺,你忙累了三日,而老夫人也是幾日沒有閤眼,侯爺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以後冷靜了再說。”
三石擔心梅子衿手上的傷勢,要叫府醫幫他包紮,他卻是徑直去了祠堂,跪在了梅家列祖列宗面前。
三石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通紅眸子,心痛道:“爺還是回屋先休息一下吧……”
“派人去盛家暗中保護她,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人傷害到她!”
一想到那淩落一地的斷發,梅子衿至今還心如刀割。
她說得沒錯,就是他的自私害了她。
他只知道給她愛意,卻沒有想到她會經受的傷害,更沒有做好庇佑她的準備。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傷得體無完膚……
梅子衿心裡愧疚難過。從來對自己所做之事,都是自信堅定的他,第一次對前路和對錯産生迷茫。
他跪在祠堂裡,一遍遍的問自己,他愛上她,真的做錯了嗎?
三石領命下去後,不一會兒又重新返回祠堂,稟告梅子衿,水卿卿獨自出府往庵堂去了。
心裡一顫,梅子衿問道:“可知道她去了哪個庵堂?”
三石遲疑道:“她在街上僱了一輛馬車,讓車夫帶她去最偏僻的庵堂,屬下已派人一路跟隨著去了。還有……”
梅子衿冷冷道:“還有什麼?”
“今日武寧公主派憐姑姑來府上給盛姑娘送糕點,得知了姑娘被送回盛家一事,然後,就是方才,武寧公主親自去了盛家,更是在聽說表小姐落發出家後,一路追著去了……”
梅子衿眉頭擰緊——難道,真的如自己之前所猜測的那般,水卿卿的真正身世與武寧公主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