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水卿卿神情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難道,當日自己給昀兒買足鐲時,是他給自己做的擔保?!
難怪了,之前店裡一直不肯答應賒給她,後來突然同意,原來竟是因為他……
那麼,當時自己在這裡買足鐲時,他也一直在場嗎?看到自己給昀兒買個禮物都賒帳,他會如何想自己?
想到當時自己的窘態和無奈,皆是被他看在眼裡,水卿卿面上一熱,心裡越發的難堪起來,連著懷裡揣著的銀票也都跟著燙手起來。
因為,這些銀票正是過年他給她的賞銀……
進到店內,梅子衿早已被掌櫃請到了二樓的貴賓間去了,連並著水卿卿也一起請上了二樓。
掌櫃拿出賒條,水卿卿付清餘下的欠銀,兩人當場帳銀兩清。
水卿卿與掌櫃辦理手續時,梅子衿一直負手站在窗前。
順著他的眸光,水卿卿看著窗臺下面的大堂,臉上頓時一紅。
不用想也知道,當日自己在下面苦求小二賒給自己足鐲時,他只怕就像現在這般,負手居高臨下的站在這裡,將自己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的。
心裡羞愧難當,水卿卿苦澀的想,不論是自己錢財上的窘迫,還是胞宮受損那樣的羞辱之事,皆是被他知道,讓她越發的感覺,在他面前,自己已是卑賤到無地自容。
所以,那怕是他的好友陸霖,親口告訴她那些他為她做的事,她還是不相信梅子衿會對自己動情!
世間女子那般多,美好純潔的更是千千萬萬,他堂堂定國侯,怎麼會看上卑賤不堪的自己……
心酸又絕望的水卿卿,見掌櫃等人皆起身離開,收起心底的傷感,上前對梅子衿輕聲道:“謝謝侯爺當日替我做保……我還要去街上辦其他事情,先行告退……”
“你想知道,你胭脂盒的秘密嗎?”
回身,梅子衿深邃的眸子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正想離開的水卿卿全身滯住,神情震驚不已的看著他。
其實,從猜測是水卿卿拿解藥救了自己那一刻開始,梅子衿心裡一面震驚,一面卻是從未像這一刻般,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而後,馬上追上她,真正面對她的那一刻,他又在猶豫,要如何開口向她說起他心裡的堆積的迷霧疑雲……
聽說她要來翡翠莊,他猜到她是還欠下的賒款,心裡突然想到,要不要從胭脂盒入手,一層層的拔開籠在她身上的迷霧?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水卿卿,心裡已是想到什麼,眸子慌亂的躲閃著梅子衿的打量,白著臉顫聲道:“侯爺說的是我那個舊胭脂盒麼……那個盒子並沒什麼秘密,只是我很久前從街上隨手買來的,那裡會有什麼秘密……”
“二十前年,當時還是東宮太子妃的陳皇後,十八歲芳誕,東宮大擺盛宴。陳皇後令翡翠莊的莊主,親手做了十八個同樣款式的黃金胭脂盒,送給與她同歲的赴宴女眷——”
“而你手裡的那個胭脂盒,盒底刻著三片葉柄相連的菩提葉,正是二十年前,這個百年老店當時的莊主親手所制、陳皇後拿來送人的,那十八個黃金胭脂中的其中之一!”
梅子衿的話如滾滾天雷在水卿卿心裡炸過,讓她全身禁不住的戰慄——
養父曾告訴過她,她的親生父母是京城的大戶人家。她也一直以為這樣認為著,認為自己的親生父母,大抵是京城裡的富庶人家。卻從沒想過,她的親生母親,會與東宮太子妃、一國之後的陳皇後有關系。
那怕她出身市井,她也知道,能進東宮赴宴,並得到皇後親自回贈禮物的,身份豈止富貴二字可言?
然而,既是這樣貴不可言的貴胄人家,當初為什麼要將她遺棄在荒漠之上?
心口鑽心的痛著,水卿卿轉過身去,不讓梅子衿看到她眼眶裡酸澀的眼淚,硬著喉嚨裝做無所謂的輕笑道:“真是沒想到,我隨手在街上買的一個盒子,竟是有這麼大的一個來歷……”
“大晉規矩,帝後所賜之物,不可隨便轉送他人,更不可販賣。”
再次打斷水卿卿,梅子衿默默的看著那個揹著自己的單薄瘦小、微微顫慄的背影,心口一緊,感覺自己此時每次對她謊言的揭穿,都是對她無情的殘忍。
但有些事情,到了此時,已不得不說。
“我早已知道你不是真的盛瑜——所以,你到底是誰?”
全身劇烈一顫,水卿卿回頭眸光冰寒的看著梅子衿,咬牙抑住心裡的慌亂,冷冷笑道:“世間之事那裡有絕對之數——就算大晉規矩,帝後所賜的東西不能販賣,也不能隨便送人,也不代表沒有禦賜之物流傳到市井。譬如遺失或是盜失,再經手轉賣不是沒有可能。”
“何況侯爺方才自己也說了,胭脂盒是二十年前的舊物了,二十年間的變故,誰能預料得到?所以單憑這個胭脂盒,侯爺就認定我不是盛瑜,是不是太過膚淺?”
梅子衿早已料到她會這樣說,冷冷又道:“那雪狼狗一事你要如何解釋?還有吃芝麻過敏?本侯可以告訴過你,盛瑜在寫給本侯的信中,曾清楚明白的同本侯說過,她最喜歡吃的甜點就是芝麻糊!”
“而盛瑜從小嬌生慣養,更是膽小如鼠,別說可以輕易殺了兇猛的雪狗狼,只怕讓她近雪狼狗的身都不敢。”
梅子衿每說一句,都猶如在將水卿卿往地獄的大門裡推。可事到如今,梅子衿卻無法再給她退路,只希望她能同他坦承她的真正身份和進侯府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