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衿懶得搭理他,任由著陸霖像個貪嘴的小孩般在他眼前耍賴,心思卻飄去了其他的地方。
她竟是會釀酒麼?這些酒可是她進侯府後獨自釀下的?
可是,陸霖幫她看診都過去這麼久了,之前她不送酒感激他,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了?
心裡驀然想到什麼,梅子衿突兀開口問陸霖:“她除了給你送酒,可還有其他事?”
看著梅子衿認真的神情,陸霖正要開口反問他為什麼對水卿卿的事這麼在意,已是被梅子衿的眼刀子嚇住了,只得嚥下嘴邊的話,將水卿卿詢問昀兒病情的事同他說了。
聞言,梅子衿長眉深鎖,再次疑惑起來——
之前,水卿卿對昀兒好,他以為她是為了巴結白淩薇。可如今兩人已徹底鬧翻,她什麼還對昀兒這麼關心?
下一瞬,幾乎與陸霖一樣,梅子衿也想到了水卿卿胞胎受損,再難生育的事。
難道,她是知道自己難再生育,所以,才會對昀兒特別的關愛?!
腦子裡驀然出現她在燈下哄著昀兒睡覺時的溫柔樣子,她眸光眷戀寵溺的看著懷裡的昀兒,捨不得移不開眼睛,竟是連自己一直站在窗外都沒發現……
或許,正是因為她喜歡孩子,又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會將昀兒當做自己的孩子般疼愛吧……
堅硬冰冷的心房湧上一絲心疼。
記憶推深,梅子衿想起初見時,她一身白色素縞跪在大哥的靈堂前;想到她看著棺柩裡的大哥默默垂淚時的孤苦。還有那日被拒世安院外,她跪在雪地裡淚流滿面的悲痛樣子……
之前,他一直對她抱著懷疑與警惕,卻從未設身處地的想過她的處境。
直到這一刻,梅子衿是真的開始心疼起那個披麻戴孝嫁進侯府的女人。
心疼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樣子的?
就是,看著她,想到她,自己的心口會隱隱作疼,很……難受……
而男人心疼一個女人,又與心疼自己的父母孩子親人不同。
所以,這種感覺對梅子衿來說,陌生又難受……
梅子衿不習慣這種感覺,更不想讓自己有這種感覺,因為,她不但是曾經差點就嫁給大哥、成為自己大嫂的人,更與刺客之間有嫌疑,他不應該對她産生憐憫,從而放鬆警惕的……
心頭異常的煩悶,梅子衿推開面前的公文,對外面的三石喊道:“備菜,上酒!”
聽說要上酒,一旁的陸霖一掃之前的不快,歡喜的沖門外的三石囑咐道:“去酒窖把宮裡賞你爺的宮廷玉液拿來,快去快去!”
三石放下手中的酒壺,領命下去了。
水卿卿裝酒水的酒壺是坊間最尋常可見的褐色陶瓷酒壺,如今被三石順手放置在東面的窗臺上,明明毫不打眼,卻總是引著梅子衿的眸光看過去。
他走過去,伸手拿起酒壺,揭開了木塞。
頃刻間,一股濃鬱醇厚的酒香充盈滿整個書房。
一直等著門口守著三石搬酒來的陸霖,聞到酒香,眼睛瞬間亮了。
轉身就撲上去,陸霖從梅子衿手中撈過酒壺,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口,含在嘴裡細嘗了好片刻才不舍的嚥下,俊臉都開始發光了。
他咂舌驚嘆道:“這種好酒……我竟從未喝過——太神奇了!”
好酒的陸霖,嘗盡天下美酒,自信天下的美酒沒有他沒喝過的。
如今竟是遇到他都沒喝過的好酒,不止他自己驚嘆,連梅子衿都不禁側目。
恰在此時,下人端來酒杯碗碟,陸霖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酒遞到梅子衿的手裡,一臉期待道:“你快嘗嘗,看是不是沒喝過?”
梅子衿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只感覺酒液入口的醇香與濃鬱較之其他白酒,很是不同,確是是從未見過的好酒。
心裡詫異,面上他淡然道:“還不錯!”
如此,等三石從酒窖搬來宮廷玉液,陸霖卻不要了,只抱著明明已轉送給三石的酒壺,喝得放不下杯子,弄得三石站在一邊哭笑不得。
酒壺很快見底,陸霖卻遠遠沒有過足癮,心裡已是悄悄打起了聽笙院的主意,幾次三番要以回謝美酒為名,去水卿卿那裡再討要幾壺酒,更是想去問她,這種好酒叫什麼名字?她是怎樣釀製出來的……
最後當然沒能如他所願。
喝到微醺的他,被梅子衿差三石強制送出侯府……
而另一邊,得知昀兒無大礙的水卿卿終是放下心來。
回去的路上,心情放鬆下來的她,終是發現,從她從世安院回聽笙院,就在清掃拱橋冰霜新雪的侯府下人,一直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