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愛,所以無懼。
她抬起頭不再避諱白淩薇打量的目光,坦然笑道:“姨娘,恕我直言一句,姨娘心裡所慮什麼,我很清楚——是,世間男兒像侯爺這般出色的確實少之又少,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深深的體會過在水裡窒息的痛苦感,也是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感讓我洗心革面,放下了不屬於自己的奢望。”
“姨娘,我是真的完全放下侯爺、不再喜歡他了——所以,也請姨娘放寬心!”
說罷,水卿卿不再逗留,她知道今日是照顧不了昀兒了,向白淩薇告辭後從後門離開了白薇院。
轉角的紅梅樹後面,一道玄色身影已佇立良久,那邊門口白淩薇水卿卿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進了他的耳朵裡。
寒風拂過,吹落梅枝上的積雪,落在梅子衿的發間,再順著發梢滑落至他俊逸的臉頰。
冰涼絲絲入浸,涼了他的臉頰,更是讓他心頭莫名的空涼……
見他久久的緘默不動,跟在他身後的三石小聲提醒道:“爺,白姨娘已回她自己屋裡去了,爺可以進去看小世子了。”
抬手拂去肩頭的落雪,梅子衿冷冷道:“這個白俊峰,可是白家最不長進的那個紈絝?”
三石點頭道:“是的。他雖是白家長房長子,可出身……是白家大爺與通房丫頭所生。白家是翰林世家,白姨娘的父親白二爺更是官拜翰林大學士,其他子嗣都能文善武,各在朝中謀職。只有這個白俊峰,不學無術,只會走雞鬥狗,流連青樓,是京城紈絝子弟之首——他的結發妻子,據說就是因為受不了他寵妾滅妻,鬱郁而終的……”
梅子衿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冷冷道:“既是這樣一個人渣,怎麼就成了負責皇城巡衛的金吾衛?”
聞言,三石卻是遲疑著不敢開口了,直到梅子衿回頭瞪著他,他才壯著膽子小心翼翼道:“其實……白俊峰是在白姨娘嫁進侯府後才當上這個金吾衛的……”
餘下的話,三石沒敢明說,可意思很明白,白俊峰能當上金吾衛,正是借的梅子衿的光。
眸光瞬間沉下去,梅子衿的神情冷若冰霜,冷冷吩咐道:“將開春後的集訓提前,三日後就開始軍營集訓。集訓人員不止軍營官兵,京畿守兵、皇城巡衛統統歸入集訓——集訓考核不合格者,撤職讓他滾回家!”
三石徹底石化當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家主子——
主子這是生氣了嗎?
難道,就是因為方才白姨娘要將盛瑜許配給白俊峰?
不等三石回過神來,梅子衿已跨步進了昀兒的房間。
以往的這個時辰,正是昀兒喝完奶準備睡覺的時候。而昀兒也早已習慣了每日這個時候躺水卿卿懷裡睡覺。所以,今日水卿卿不在,他也變得不安分,喝了奶後在奶孃手裡扭個不停,怎麼哄也不肯睡。
奶孃們很是無奈,換做平時,她們可能會去聽笙院請水卿卿過來幫忙,因為水卿卿對她們囑咐過,只要是昀兒哄不住,隨時可以去喚她。
但今日,白淩薇在水卿卿走後,明確的下令過,以後不準再將昀兒交給水卿卿照顧,那怕她自己過來要求要做,也要推辭。如果再讓她發現奶孃嬤嬤將昀兒交給水卿卿帶,嚴懲不貸。
梅子衿見昀兒哭鬧不止,擰眉從奶孃手裡接過孩子,冷聲道:“不是說昀兒作息規律了麼?怎麼到了時辰又不肯睡覺?”
奶孃們謹記著白淩薇的囑咐,不敢讓外人、尤其是侯爺和老夫人知道水卿卿每日來白薇院照顧昀公子的事,只得膽怯道:“回稟侯爺,世子只怕是那日被雪狼狗驚嚇到,所以這兩日又開始哭鬧厲害……是奴婢等失職,還請侯爺責罰!”
梅子衿眸光深沉,腦子裡不由想起白淩薇瞞下水卿卿送給昀兒足鐲的事,臉色一沉,冷冷道:“世子如此哭鬧,你們為何不請他母親過來哄哄他?”
奶孃嬤嬤們那裡敢將白淩薇從不管世子哭鬧的事告訴給梅子衿,一個個只是跪在地下深埋著頭,沒有一人敢吭聲。
但即便她們不說,梅子衿心裡也一片清明。
他悄悄來過幾次昀兒的屋子,每次來見到的都是水卿卿在照顧孩子。
而同在一個院子裡、僅幾牆之隔的白淩薇,卻難得見她出現照顧孩子,那怕昀兒這樣哭著,她明明在自己屋子裡聽得到,也不會挪步過來……
心頭湧上失望與痛心,梅子衿俊臉凝滿冰雪,揮手讓奶孃們起身,學著水卿卿的樣子抱著昀兒,讓他的小腦袋靠在自己的肩頭,一邊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的同他講話,一邊輕拍著他的背哄他入睡……
小半個時辰過去,昀兒終於在他懷裡甜甜睡著,密集又卷翹的睫毛像最美麗的羽翼輕輕覆在彎彎的眼瞼上,小臉光潔如玉,猶如剛剝去蛋殼的雞蛋,配上粉嫩的小嘴,簡直漂亮得不像話。
梅子衿看得入迷,冰寒的臉上不覺露出了寵溺的笑意,那怕昀兒早已睡熟,也捨不得放下他。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腳步聲,卻是白淩薇得知梅子衿在這裡,歡喜的尋過來了。
進門見到梅子衿如獲珍寶般將昀兒抱在懷裡,白淩薇眸子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嫌惡,下一刻卻是上前接過昀兒,轉手遞到了奶孃的手裡,回頭對梅子衿嬌聲道:“侯爺忙累了一日,怎麼能還讓你照顧孩子?妾身今日親自準備了侯爺最喜歡的飯菜,還有侯爺喜歡喝的杏花釀。酒菜已上桌,侯爺隨妾身去正房吧。”
說罷,當著一屋子下人的面,親暱的上前去挽梅子衿的胳膊,卻被他不動聲色的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