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瞬間為自己賦予了樸實的外表,讓人感到親切,我稍一猶豫便坐在了她旁邊的臺階上。
“你知道這稀粥有什麼作用嗎?”渃璃喝了一口右手端著的瓷碗中的紅色稀粥,笑著問我。
我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苦澀和無力,心裡一緊,溫聲說道:“養胃啊。”
她絕美的容顏上露出幾分回憶的神色,低聲道:“這是子封的媽媽教我做的,他媽媽是特別溫柔賢淑的一個人,小時候待我簡直如親女兒一般,只可惜慈母,慈母,哎。”
我沒說話,看渃璃的神色,多少能猜到,有些情緒壓在她心中只怕已經很久很久了...
“我爺爺和他爺爺還有叔爺是老戰友,我爸和子封的爸爸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兩家算是世交。十幾年前,子封的爸爸為國捐軀,留下了子封和馬阿姨母子倆。他家三代單傳,在吳叔叔發生不幸之後馬阿姨對子封的疼愛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或許他性格的缺陷在那時候便埋下了種子。”
“為國捐軀?”我喃喃自語,心下好奇,可想到這是別人的痛苦,不宜多提,便歉然說道,“不好意思,我無意打探隱私。”
“不要緊,吳叔叔為國捐軀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這件事的性質卻很光榮,無需避諱。”渃璃挺直身體,眼眸愈發閃亮,自豪的說道,“保家衛國是軍人的職責,特殊的事件,就應該由特殊的軍人去解決、平息。”
她此刻的神情、坐姿、話語無一不透發出軍人的自豪,那是一種沉浸在骨子裡的信念。
“你爸爸也是軍人吧?”我脫口而出,心中其實已有答案。
“嗯,我爸和我哥都是。”
接下來,渃璃又和我說了不少關於吳子封的事情,意在減緩我對他的反感。
“隨公子,你知道看著小時候親密無間的玩伴,一步一步的走上與你相反的道路是什麼心情嗎?十年前馬阿姨改嫁,自那之後便再沒有人管得住吳子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成長的路上與我漸行漸遠,慢慢變得偏激甚至是極端。有時候,他的行為讓我氣得想狠狠甩他兩巴掌,但我所受的教育、所受的教養不容許我這麼做。這些年我時常要為他收拾爛攤子,向被他傷害過的人求情,安撫他們不安的情緒。憤怒、惶恐、失望、仇恨等負面情緒從受傷之人的身上逐漸轉移到我的身上,越來越多,疊加再疊加,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累,很累,累到麻木。你之前不是說難得看到我有情緒波動嗎,呵,大概就是源於此吧。”
她絕美的臉上此刻掛滿了深度的疲累,纖塵不染的白色衣裙將這種情緒襯託的更為深刻明顯,就連隨風飄蕩的長發似乎都充滿無奈和無依。
我無心計較她對我的稱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轉過臉,避免直視她此時的神情。
吳子封還真是幸運,能有渃璃這樣為了他勞心勞力、甘願付出的兒時同伴。
我有些羨慕的想著,下一刻腦子卻略過馨姐和師孃的身影,瞬間那莫名其妙的羨慕便被溫暖和滿足代替。
他吳子封有渃璃,我有馨姐和師娘,又哪裡比他差了。好笑!自己剛才是在羨慕什麼,難道我本性就是貪得無厭?
甩了甩頭,把複雜的情緒跑出腦海,猛然把手中的兩碗食物送到嘴邊,一口氣全部喝光。
或許是兩樣食物效果極佳的緣故,此刻,我渾身輕松,再無之前醉酒的難受,
站起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見身旁的女子還在出神,便溫聲安慰她:“先把粥吃了吧,涼了就沒養胃的效果了。”
“謝謝。”渃璃展顏一笑,輕快的說道,“我奶奶在世的時候也喜歡坐在門前吃飯,不過家裡人包括奶奶自己都不準我學,他們管的甚嚴。如今是沒人管我了,我想怎樣都可以。”
她開口說話時,方才的情緒並未完全褪去,我看到她眼裡仍有些微的波瀾在起伏。
這姑娘,是在強顏歡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