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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結的經驗總歸是有跡可尋的，所以，菱悅說年前年後還會在下一場雪，雖然地上的小草已經發芽了，雖然所有的人都以為春天在向他們招手了，可到底這場雪還會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了！
早晨推開房門，外面的世界立刻變成能了一片銀裝素裹，頭頂上仍然紛紛揚揚的飄落著雪花，雪下的並不是太大，更多的像是鹽粒，落在臉上，脖子上很快就化成了水，涼涼的，這些天回暖的大地因為這場雪再次變得寒冷了起來！
和幾個月前的鵝毛大雪比起來，今天的雪花就顯得沒那麼讓人心寒了，那落在地上不過薄薄一層的雪想來不會對人們帶來太大的困擾，而且這幾天無論是本村的村民，還是外來的村民，全部都回到了房舍，除了張傑自己能偶爾出門活動活動，其他人是不能出屋的。
按照慣例朝著大棚溜達一圈，這才發現那方圓老頭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了一個茅草棚，次虐的風雪好像不能對他帶來任何影響一樣，這位學問的大家仍然如同老僧一般枯坐，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張傑總覺得這老頭的坐著的位置好像和昨天有些不同。
穿過幾層人牆的守護來到老頭身旁的時候，正打算研究研究老頭今天坐的位置到底和昨天有沒有不同的時候，突然出來的一聲奇異的聲響讓張傑立馬臉色古怪起來，面帶奇怪的看著紋絲不動的老頭，張傑可以確定，剛剛他的確聽到了肚子饑餓時發出的咕嚕聲，沒聽錯的話，這聲音因該的確是從老頭肚子裡發出來的！
“看什麼看，人吃五穀雜糧，生老病死自有天定，肚子餓了會叫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小子，就是個榆木疙瘩，看到一個老頭在這裡餓肚子，就不知道拿些吃食？你大棚裡那麼多美味佳餚，隨便拿些不至於讓你心疼吧？”
仍然閉著眼睛，此刻老頭的聲音怎麼聽都不想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家所發出的言論，更多的像是一個發脾氣的市井老頭！
“不是說，‘問聖’期間會半個月不吃不喝嗎？然後白發轉黑，返老還童什麼的？”
小心翼翼的朝著旁邊退了退，張傑發現這老頭果然不簡單，剛剛並沒有看到他的嘴動，可他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到了耳中，心中一動，張傑便猜到，這老頭肯定會腹語，而且說得字正腔圓，如果不是心中根本就不信什麼妖魔鬼怪的話，就憑著現在的氣氛，一般人肯定要把老頭當成神仙！
“嘿，你是聽哪個王八蛋亂說一氣，半個月不吃不喝？那不是要活活餓死老夫？什麼‘問聖’不‘問聖’的，那不過是些騙那些凡夫俗子的把戲，就像你那個什麼勞資神仙師傅，用來偏偏無知的村民也就算了，難道你覺得像我這樣被人當成神仙拜了幾十年的老不死會信嗎？我估摸著吧，不過你那什麼神仙師傅也的確有些能耐，倒也不完全是隻會玩些把戲的江湖騙子，就憑他能你給弄來這麼些糧食分發給這麼多命苦百姓，老夫倒也敬他是個人物！在這樣的世道能瞞過官府密探，瞞過市井幫派的眼線，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弄十萬斤好糧，並且培育出紅薯這樣的稀世珍寶，倒也當得起神棍的稱呼！既然你作為那班人物的弟子，又怎會對‘問聖’之事不清楚！”
微微撇嘴，看著身前仍然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老人，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邊說‘問聖’是騙人的把戲，而一邊卻又一絲不茍的去做這件事！
張傑是真不明白啊，自己要真有一個神仙師傅，當然會告訴他這些把戲的原委，可問題是咱真沒有一個神仙師傅啊！沒人告訴自己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剛剛還一副江湖騙子語氣的老頭轉瞬間好像變了模樣，剛剛那一聲嘆息，彷彿經歷滄海桑田一樣，讓人由衷感到滄桑和無奈！
“戰亂已經持續了十六年了，準確來說是十六年零四個月！咱們帝國也從二十年前的鼎盛時期衰弱到現在隨時都可能滅國的窘地！二十年前，光人口咱帝國可是有一億七千萬人！可現在，僅僅只剩下一千六百萬人，不過短短二十年，帝國人口減少了近十倍！原本一個泱泱大國，淪落到現在這幅災民遍地的狀況，咱們不追究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後果，也不去評判這場戰爭給帝國怎樣的傷痛，更不要再去妄想著收複帝國失去的十州六十三縣，咱們現在就想想，怎麼結束這場戰爭，怎麼安安穩穩的讓帝國百姓修養十年八年，怎麼讓帝國僅剩的一千六百萬百姓重新吃上飽飯，這才是咱們這些什麼世外高人，什麼老神仙活菩薩該做的吧！”
“帝國傳承千年，千年來共盡力了二十六代帝王兢兢業業，咱們這代君王是第二十七代，也是一位擁有雄才大略的帝王，當然，也是唯一一位讓帝國失去國土達十州六十三縣的帝王，這其中複雜的緣由今天咱們就不說了，這裡牽扯了太多的扯皮，太多的無奈，說不清楚，而且沒有人能說清楚，今天只有咱們一老一少兩人，就說說我這個帝國三位大家之一的方圓大家來這裡的目的好了！”
“三個月前你獻上了紅薯，畝産五十石的作物，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發明瞭大棚這種能夠在冬天種植的技術，一個紅薯，一個大棚，給帝國帶來怎樣的影響你知道嗎？就這兩樣東西，可以給咱們頻臨滅亡的帝國帶來希望，戰爭已經打了十幾年，那個和咱們打了十幾年的鄰國也好不到哪裡，都是強撐著而已，兩個國家打來打去可以說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意義，現在之所以仍然還在打，不是因為兩個國家還想打，只是他們已經停不下來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敢停下戰爭了！就說咱們的帝國，一個傳承了千年的龐大國度，地大物博，人們安居樂業，可十幾年的戰爭已經把帝國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戰爭的機器，現在整個帝國之所以還能運作，還能轉動，完全是因為戰爭還沒有結束，因為人們的向心力還沒有散，可一旦戰爭結束，那麼人們就連僅剩下來團結的理由也沒有了，到時候朝不保夕，連樹皮都沒有的吃的百姓會怎麼樣？帝國沒有活下去希望的人們會如何去做？後果將是可怕的，災難性的！甚至比起現在的戰亂還要可怕十倍百倍！所以這場戰場停不下來，也不會停下來，可現在不一樣了，咱們帝國有了紅薯，有了即便是嚴寒也能種植作物的大棚，有了這兩樣東西，人們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就有了生存的動力！所以，這場戰爭就有了停下來的可能！”
“當然，紅薯和大棚只是停下這場戰爭的重要因素，而不是唯一的因素，咱們還要考慮皇帝的心態，考慮作為一個傳承了千年帝國，經歷的十幾代幾十代帝王中，在位期間唯一失去了這麼多國土的帝王會不會不甘心，會不會仍然做著收複國土的美夢，會不會因為不想背負百姓罵他無能的名號而繼續戰爭，所以，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人站出來，這個人最好巨大的聲望，有著能夠代表天下百姓的名聲，然後幫助皇帝解除他的後顧之憂，只有這樣，停下這場戰爭的可能性才會大些！所以，咱們需要一個聖人，聖人的出現可以打消百姓對皇帝的質疑，因為只有明君治下才會有聖人出現，而這個聖人的出現，無關乎他的學識夠不夠，無關乎他的有沒有資格稱為聖人，只是因為此刻的世道需要這樣一個聖人，只是因為現在的帝國迫切需要休養，你的那篇‘問聖篇’就是一個鍥機，就是你回答我關於本心，道心，以及學問之路的回答，那篇文章你回答的很好，的確給了我許多啟發，我也的確入定悟了三天，可也只悟了三天，第四天就被餓醒了，這說明我的確沒有成為聖人的資格，千年前神農氏問聖曾一月不吃不喝，當然這些都是傳說，是真是假咱們先不去追究，就說眼前，顯然我這麼個糟老頭子是沒有成為聖人的資格的，不過這都沒有關系，既然帝國需要，既然上到帝王將相，下到平民百姓都想過上好日子，那我就成聖好了，不管別人說我沒臉皮也好，說我老不羞恥也罷，難得遇到你的那篇‘問聖篇’這麼好的鍥機，我要是不把握，恐怕今後會被那幾個老不死罵孃的！等老頭我成了聖人，你小子得陪老頭我去一趟帝都，有你的紅薯和大棚，在加上老頭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咱們爺孫倆聯手，還不信平不了這戰亂，定不了這天下！”
“大師您是不是太高看小子我了？”
看著眼前仍然一副老僧入定模樣的老頭，雖說剛剛的確被他的話弄得心神激蕩，熱血上湧，可還是些自知之明的張傑無奈的道：
“小子我那，就是一個普通人，和您這麼說吧，我不是一個聰明人，甚至還很木訥，您老是不知道，在家裡家母一直叫我傻子，當然這不是說我傻，但也可以看出來我這個人的本性，您可能不知道，小時候我不愛和同齡人玩，因為我發現那些和我一般大的，或者比我大些的總是欺負我，我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去，我更願意和那些比我小些的孩子玩，我更願意去當那些小孩子的孩子王，因為那些小孩子是打不過我的，所以他們就欺負不了我，所以，我不是一個聰明人，我很普通，前段時間想著點子在村裡造了一個磚廠，本想開一個廠，造些磚頭，讓那些婦人有事情做，可萬萬沒有想到，造的磚頭竟然賣不掉，因為我太過想當然，只是覺得村裡的房子大多數是土質的，我買的磚頭只要便宜些，總會有人買的，可我沒有考慮到戰亂對建築行業的影響，沒有考慮到運輸會給磚廠帶來怎樣的困苦，所以那些磚頭除了縣太爺拉了幾車放在了衙門的院子裡，根本一車都沒有賣出去，我就是這樣個人，普通，木訥，腦子不靈活，別人轉個彎就能想到的事情我就是想不到，所以，您最好不要把我看的太高，也不要對我去帝都抱什麼太大的期望。”
“哈哈哈！”
聽著張傑的嘮嘮叨叨，那閉目眼神的老頭突然大笑出聲，是真的笑了，不是用腹語，而是張開口，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走在了聖人之路的半聖之人，一個擁有神仙人物做師傅的人竟然說自己普通？竟然說自己愚笨！小子，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別的不說，就憑你師傅的通天手段，老夫我就敢打包票，這世間之事你做不到的，只是極少數，就憑你的學問之路，直追本源，萬物只求本質的道，已經讓你走在了聖人之路，你的路和老夫的路不同，老夫這般作為是在是投機取巧，掩耳盜鈴而已，就算老夫擁有聖人之名，也絕無聖人之實，可你不同，你是實實在在的走在聖人的道路上，你是認認真真的在鑽研聖人的學問，你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的朝著聖人邁步，可以這麼說，你的聖人之路是看不見，摸得著的，這路就在你的研究中，在你獻出的紅薯和大棚中，在你得出小草如何在冬天生存的結論中，在你掌握風雨雷電的過程中，還在你的心中，在你的腳下的道路中，所以，你是不同的，你是唯一實實在在踏在聖人之路的，你的人生，你的道路，必然是精彩絕倫，曠古絕今的，不用妄自菲薄，這個世界，能稱為聖人的，只有作為偽聖人的我，還有就是已經踏上聖人之路的你，咱們帝國有三位大家，一個大家的名號就能讓老夫超脫人理，法理，世俗皇權，你覺得，聖人的稱呼又會怎麼？你以為這些人裡三層外三層的把我一個糟老頭子圍的嚴嚴實實是為了什麼？他們為的不是我一個老頭子，他們是畏懼聖人的稱號，聖人出，帝王跪！走吧，該出去了，小子！咱們的帝國還是很大的，一個要成為聖人的人，不應該被一個小小的村子束縛了手腳，這個小小的村子，這個小小的滄縣，容不下你！整個帝國才是你展翅的場所，整個天下才是你成聖的基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