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濛揹著陳熠入了那木屋,只見裡面很是整潔,可見時時有人會在這裡落腳,陳姝道:“這應該是獵戶的小木屋,眼下是夏汛,應該不會有太多人入山的。”
許濛把陳熠放在小床上,將他身上濕著的衣物脫了,掩在被子裡,被子聞著有些臭,不過眼下顧不得這些了。滿娘則是忙著去找柴火,房子中間有個炭盆,準備生火來烤衣服,再者陳熠身上的傷口也需要清洗,要外面接點雨水進來燒開了用。
許濛找了個陶罐出去,準備接點水進來。
滿娘脫了身上濕噠噠的衣服開始忙著生火,嗆得直咳嗽,臉上都是灰,這才勉強把火點著了,橘色的火光映在房中,一下子就讓這陰冷的雨夜多了幾分溫暖。
滿娘點著了火才鬆了口氣,癱坐在一旁,這才覺得身上每一個地方都是軟的,這才顧得上後怕,想來從懸崖上爬下來,真是太刺激了。
陳姝拿著陶罐進來,放在炭盆上,許濛安置了陳熠,把自己貼身的絹布衣裳撕掉一塊給準備給陳熠清洗和包紮傷口,水開了之後,陳姝上來,將絹布燙了燙,道:“阿孃我來替阿兄收拾吧,你見不得血腥的。”
許濛還想說什麼,也覺得自己此時還是不要添麻煩的好,她點點頭過去了,陳姝用燙過的絹布將陳熠身上的傷口清理了一番,又把裡面的木刺挑了出來,在昏暗的火光中,陳姝的神情十分認真。
陳熠很累了,他只是一直凝視著自己的這個妹妹,說來好笑,他許多年沒有這樣認真地看她了。
陳姝把傷口清理幹淨,替他包紮好了,道:“今晚還是趴著睡吧,山裡下雨,怕是要明日才能給你找些草藥。”
陳熠道:“沒事。”
陳姝把東西收拾了一下,那邊許濛和滿娘正忙著那另一隻陶罐接水,燒水,還有藉著火烤衣服,陳姝替陳熠掖了掖被子,陳熠合上眼睛,看起來很是疲憊。
“為什麼,要救我?”陳姝忽然道。
陳熠半夢半醒,不知今夕何夕,只聽他呢喃道:“你是我阿妹啊,傻瓜。”
陳姝面上神情淡然,卻垂下了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
這時,滿娘端了陶罐進來,放在火上,她把懷中的點心吃食拿出來,點心都濕了,還有些牛肉幹之類的也都濕了,滿娘見點心黏糊糊的,看了看眼前的陶罐,忽然想出來一個辦法,把點心和肉幹都放了進去,點心都是米麵做的,就著熱水也能熬成熱粥,這樣冷的時候,喝點熱粥能感覺好點。
小小的木屋中,陳姝坐在榻上,許濛支著衣服烤衣服,滿娘手上拿著木碗和一雙筷子攪肉粥,房中除了能夠聽到依稀的雨聲便是煮粥咕嘟咕嘟的聲音,她們都沒說話,看著火堆出神,看樣子都累了。
食物的香氣充滿了房間,滿娘用衣服墊著把粥倒到碗裡,道:“這碗給阿熠,這裡就一雙筷子一個碗,我們就著陶罐吃吧。”
許濛把木碗接過去,把將要睡著的陳熠晃醒,給他喂粥,陳熠吃完之後滿頭大汗,許濛替他蓋好了被子,他又沉沉睡去了。
剩下三人就著陶罐吃完了粥,身上的寒氣出來,頓時覺得舒服多了,滿娘洗了陶罐,有些發愁,道:“我們帶到東西這可就吃完了,明天怎麼辦啊?”
陳姝道:“沒事,天亮了我出去找點東西吃。”陳姝又道:“今晚我們要輪流守夜,山中有雨,這地方又很陌生,不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留一個人守夜以防不測。”
許濛道:“對,阿熠這裡也要人看著,不過阿姝上來和阿熠一起睡吧,你還小,就不要守夜了。”
滿娘也點點頭,道:“阿姝快去睡吧。”
陳姝還想說話,卻叫滿娘推到前面,她見許濛和滿娘都堅持,便也上了床榻。
許濛對滿娘道:“你也睡吧,我來守著。”
滿娘也不推辭和矯情,她把衣物裹好,許濛又給她蓋上了自己的外衣,滿娘就睡在了火邊上,許濛替陳姝和陳熠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陳熠的額頭,坐在火邊望著明滅的火光,她嘆了口氣。
原本葬了陳旻讓她心中很是沉重,覺得很累,經歷的這一切一切,許濛忽然不想再留在皇宮之中,再牽扯到這些事情中。或許在旁人看來,許濛如今已經成了最大的贏家,可是許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想到漩渦中的父子女三人之間的的隔閡,想到陳姝的殺心,想到陳熠的猜忌,想到陳昱的態度,她只是覺得疲憊。
可是生死線上一遭,許濛忽然看開了許多,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她甚至沒有時間沒有精力來消化陳姝陳熠和滿孃的身份,沒有時間去想那個對她而言十分遙遠的前世。但現在,許濛看了看床榻上的兩個孩子,看了看秒睡的滿娘,忽然釋然了,無論他們是誰,他們來自何方,他們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現在他們是她的家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許濛笑了,在火光中,她笑意融融。
安好就好。
許濛心想,接著她又想到了陳昱,她與陳昱之間,又當如何呢?未來,她可以再相信他麼,她可以繼續勇敢一點麼,她該怎麼做呢?
許濛抱膝而坐,望著火光發呆,或許,人生就是無數的釋然與執迷組合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