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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婕妤自宣室殿出來,她面上帶著一種曠日持久的失望,身旁細娘為她打傘,道:“婕妤,我們……”
孟婕妤最後望了一眼宣室殿,道:“走吧。”
她們迎著風雨回了景泰殿,殿中宮人皆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人的心叫盧後擊潰了,便再也聚合不起來,孟婕妤望著那些看似忙碌的宮人,她拿起了手邊的茶盞,想要不留情面地扔下去,可還是按捺住了,她道:“都下去吧。”
細娘上來,將孟婕妤手中的茶盞捧了過來安穩放下,道:“婕妤,馮承那裡現在該怎麼辦?”
孟婕妤咬牙,道:“怎麼辦,盧後說他在暴室中捱了些刑罰,將我宮中心腹供出了大半,那洛陽的宅子究竟是拿來做什麼的,你我心知肚明,若是真讓他把實話都說出來了,盧氏便更加尋著了把柄。”
細娘道:“可是如今我們在宮中的人叫盧氏挖出來了一大半,若是想要封了馮承的嘴,怕是不容易。”
孟婕妤握拳錘在了那案幾上,她恨聲道:“不知不覺竟讓盧氏佔了上風,她不知暗中調查了我們多久,居然一出手就抓住了馮承,現在倒好,如今朝中去過那宅子的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波及他們,真是一群白眼狼,當初收好處的時候怎麼一個跑的比一個快呢?”現在孟婕妤才明白,她昔日的權勢皆來自於她膝下的陳燁,有人依附於她,看中的也是陳燁,而盧後得了陳煒,乃是嫡長子,陳昱又病重,漸漸不理事,盧後佔了名分,行事放開手,自然不是她能夠抵擋的。
二人正說著話,一個小宮人進來道:“婕妤,陛下那裡往蜀地發了詔書,說是要召蜀王回洛陽。”
孟婕妤面上一頓,道:“果真發了詔書?”
小宮人道:“是,乃是尚書臺發出去的。”
孟婕妤頹然靠在軟枕上,細娘見了孟婕妤面上魂不守舍忙道:“婕妤,這是怎麼了,不過是發給蜀王的詔書罷了。”
小宮人告退,孟婕妤半天才緩過神來,她道:“陛下現在發詔書,更體現出陛下情況危急,陛下怕是存了鏟除蜀王為新帝鋪路的心思,所以才將蜀王從蜀地召回,細娘,若是陛下身體康健,那或許我等還能與盧氏相爭,可是陛下若是存了迅速立太子穩定局勢的心思,那便沒有比陳煒更名正言順的太子了,陳煒做了太子,我與阿燁落在盧後手中,怕是沒有好下場。”
細娘一聽不由恐慌,她道:“這,這可怎麼好?”
孟婕妤面上頹色一斂,她道:“不,還沒成定局,我不過輸了一步罷了,怎麼可能步步都輸,細娘,你務必要把訊息傳給他。”
細娘一愣,道:“傳給誰?”
孟婕妤的臉在暗處隱著,她道:“燕王,陳晟。”
細娘大驚看向孟婕妤,只見孟婕妤輕聲道:“他若是不想從此籍籍無名叫人扔在燕地,那便一定會幫了,細娘,以攝政王之位許之,我不信我贏不了盧後。”
“此刻看似平靜無波,早就生死一線了。”
盧後這邊接到訊息比孟婕妤快多了,基本上是高景將許濛的手書遞出了宣室殿盧後就知曉了,她不甚在意,只是同身邊的宮婢確認,那手書乃是許濛代寫。
不過一個細節,盧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她手中託著茶盞,在窗邊看雨,陰沉沉的天色,卻擋不住她的好心情,她道:“把這個訊息立刻送到府上去。”
一旁宮婢躬身道:“諾。”
宮婢剛走,陳煒就進來了,他先是躬身下拜,口中道:“拜見母親。”
這樣的母子看著便是那種互相扮作親近的感覺,少了許多真正的親暱,盧後道:“這樣大的雨,你跑來做什麼?”
陳煒道:“兒臣憂心阿父身體,想要往宣室殿探望。”
盧後笑得和煦,道:“你阿父有你這樣的好兒子,身體自然康健,走吧,母親同你一併去宣室殿。”
盧後起身牽住了陳煒,陳煒若有所思,道:“許容華彷彿也在宣室殿侍疾,對麼?”
盧後眼中帶著些心疼,道:“母親知道阿煒是想要查出你阿孃的真正死因,不過許容華眼下在你阿父那裡,母親也不好動手,這樣,母親近日在整頓宮務,屆時讓她心腹的宮婢過來一趟,好好盤問一番。”
陳煒面上帶著些激動的神色,道:“多謝母親。”
盧後摸摸陳煒的腦袋,道:“不妨事的,舉手之勞罷了。”盧後拉著陳煒出了宮室,她看向那細密的雨幕,她為了從許濛那裡得到些許訊息,差點搬空了庫房,可她一點風都沒透出來,若非今日得知陛下便是連親寫詔書都做不到了,她還不能確信陛下的身體到底到了何等程度。
許濛是何種心思,她總要試探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