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濛皺眉,暗道難道真的是高娙娥,高娙娥用這種手段,差點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謀害陳姝的罪名安插到盧後和孟婕妤身上,而許濛與這二人也將是生死之仇,這樣做,的確能夠很大程度挑撥宮中高位妃嬪之間的關系,等她們三人鬥完了,才會發現,高娙娥和大皇子就已經成功上位了。
一個公主的性命罷了,古往今來,這皇宮中夭折的孩子也不知有多少。
陳昱見許濛陷入沉思,他忽然道:“此事只怕沒這麼簡單。”
難道不是為了儲位,許濛抬頭茫然地看著陳昱,陳昱道:“朕這些時日命人徹查了高氏,倒是發現了一些高氏之密。”實際上若非陳昱前世栽在了後宮女子身上,他應當也不會疑心到高氏身上。
“慶山書院在前朝時最後一位山長是秦氏姻親,高氏的祖父師從一位姓李的大儒,那李婕妤用李姓,不是沒有緣由的。”
陳昱的話如同驚雷落在了許濛耳邊,她抬頭道:“李姓?是了,李夫人,李樾,李婕妤,原來用李姓有這樣的緣由。”
“那人是秦王的幼子,是以高氏的祖父便是秦氏之人的學生,當年秦瑤離開洛陽還有一些秦氏之臣逃走高氏的祖父也幫了不少忙。這些事高氏之人隱藏得極深,即便是朕的人也不過是大概查出來了些蛛絲馬跡罷了。”
許濛道:“您的意思是,高娙娥不僅僅是為了儲位,更多的是想要引起陳氏內亂,說來這樣的手段其實同那李婕妤的手段頗有相類,都是透過挑動內部紛爭開始,意圖謀劃內亂。”的確如此,陳昱與先帝之間的父子相決,陳昱兄弟相爭,包括現在的後宮之爭,其實都是踩中了宮中人為了權勢互相爭鬥的弱點,透過攪亂局勢讓他們互相消耗,謀可趁之機。
“禍起蕭牆,怎能不亂?”許濛感嘆。
同樣的手段,不同的人,你卻不能不說高明,只因她的確稍稍動作,便踩住了痛腳,因為這就是人性的弱點,是皇宮這個大漩渦讓每一個人都無法逃離。
許濛忽然道:“我不明白。”
陳昱垂眸看她,輕聲道:“阿濛,你不明白什麼。”
許濛恍然的目光逐漸堅定,她道:“陛下為何要同我說這些呢,陛下你難道忘了,我祖父也曾是慶山書院之人,他更以作為慶山書院的一員而自豪,陛下難道不怕,我也是同情秦氏之人?不怕阿姝之事,只是個苦肉計?李婕妤殺子,前事歷歷在目,陛下,你須知阿姝,是個女兒,我若是……”
“阿濛。”陳昱喟嘆,忽然將許濛摟在懷中,許濛愣住了,她趴在陳昱懷裡,只聽他強健的心跳聲傳來,“阿濛,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慶山書院與秦氏說來是兩碼事,我也不是先帝,坐穩這皇位的確需要殺人,可是為了這件事死去的人已經夠多了。”
陳昱沒說出來的是,他其實也是那個因此事死去的人,某種程度來說,秦氏之謀在前世的確成功了。而不同於剛剛重生的時候,他會去回想前世將死的情景,現在這樣的想法越來越少,變成了一個警醒。眼下摸到的高娙娥便極有可能是在他身邊潛伏了多年的秦氏之人,他也極有可能死在高娙娥手上,陳昱要做的就是把這一切挖出來,這麼多年,他冷淡後宮,誰也不信,可是他信許濛。
許濛沒意識到陳昱這信任的可貴,她只是是嘆氣不說話,陳昱似乎意識到了,他道:“阿濛,你我之間經歷種種,你同我說話還要這樣欲言又止麼?”
陳昱若是不提起從前便罷,他一說起從前,許濛忽然將他推開,直視陳昱的眼睛,道:“陛下,那麼我就說實話了,您每一次同我推心置腹的時候,我總是在想,陛下到底想要什麼,有什麼籌謀,陛下,這一次呢?我能做什麼?”
看著這樣的許濛,陳昱不禁有些失望,他不知為何,許濛再也不同往常那樣相信他了,那個目光澄澈十分勇敢的女孩,現在會用她的目光讓他無所遁形,讓他潰不成軍。
許濛覺得總要把事情說清楚的,實際上她是陳昱的姬妾,是他的臣下,若是陳昱把這一切都說清楚,許濛也甘願去做,可陳昱不能騙她,把她當做一個可憐女人騙得團團轉,讓她一腔情意,到最後像個傻瓜一般錯付。許濛心中嘲笑自己,她終究是怕了,原來越長大不會越勇敢。
二人對視許久,終於陳昱將許濛抱在懷中,他嘆氣,道:“不,你不需要做什麼,阿濛,這一切便是我欠你的交代,你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小彘和阿蒼。”
燈火把二人的影子投在窗戶上,影子交融在一起,可是心卻咫尺天涯。許濛看向那影子,神色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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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駘蕩,陽光明媚,官道上一隊車馬緩緩前行,正是從宮中來的車駕,羽林郎開道,金吾衛隨扈,馬匹神俊,車駕華貴,官道提前三日戒嚴,來往路人皆要盤查,所幸皇莊就在洛陽城郊,離得不遠,路上也走不了多久。
車內,許濛躺在榻上安睡,她翻了個身,忽然門簾叫人挑開,只見滿娘帶著陳姝上來,許濛起身,道:“今晨起得也太早了。”
陳姝心道許濛這是沒有經驗,一般來講早上收拾好了應該歪著打會盹,說是要早早出發,其實輪到她們就已經挺晚的了,老早起來穿戴整齊然後坐在那裡等一上午,誰都會困的。
“阿孃睡了一路,馬上就要到了,出發晚,到地方就是傍晚了。”
許濛來了興致,道:“聽說皇莊上好吃的不少,阿滿去了要做點好吃的,最近想要吃魚。”
滿娘心想穿越最大的收獲之一,就是自己學會了做飯,雖然這裡材料少,很多後世美食沒辦法完全複制,可是憑借她高超的想象力,她還是能夠做出幾道還不錯的飯的,她道:“嗯,等我們到了就好好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許濛又道:“到時候阿姝可以和阿熠在莊子裡轉轉,不知道能不能有些鄉野之物。”
陳姝笑道:“母親,陳氏皇族中皇莊不少,這座皇莊是專門來行春耕禮的,說是莊子,只怕除了那幾隴田地,還有田地一旁的幾間茅舍,其他地方修築得同行宮一般,哪裡會有什麼鄉野之物啊。”
聽陳姝這樣一說,許濛不由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