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郄和滿娘卻不相信許濛說的話,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許郄道:“是和今天阿樾過來有關系麼?”
許濛其實心中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不太清楚今天李樾為什麼忽然提到要帶他們離開,但是她決計是不會答應的,不說她與太子的約定,還有她的兩個孩子,就算她真的能夠舍棄這一切,她也不會給李樾添麻煩,他們一家若真是逃走了,必然會連累李樾,李樾這一片良苦用心,許濛註定要辜負了。
她看看廳中無人,低聲道:“今天阿樾哥哥來,說要帶我們離開洛陽。”
滿娘正在喝水,聽到許濛這樣說,一下嗆住了,咳嗽了幾聲道:“你說什麼,離開?”
滿娘不是沒幻想過離開,畢竟從前的日子可要比現在好過多了,可是她心裡也清楚,離開什麼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是的,我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但是著實也不清楚為什麼阿樾哥哥要忽然這樣說。”許濛說著,頓了頓,道:”我們不能拖累他的。”
許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許濛從沒見過許郄這樣差的臉色,忙道:“阿爺,你這是怎麼了?”
許郄沒說話,起身急急忙忙往內廳走去,留下許濛和滿娘二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許郄拿著一隻玉佩進來,許濛失聲道:“這,這不是。”
許郄帶著些悔意道:“阿濛,此事,你有所不知,這玉佩,乃是阿爺我收下的信物。”
許濛若有所感,道:“什麼信物。”
許郄道:“三年前我們離開江南的時候,我憂心你的前路,你遍遊四方,所見所聞皆不同閨閣女子,且無母親教養,當時阿樾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留下信物,說待我在洛陽安頓好,他便要來洛陽娶你為妻。”
這都是許濛不知道的事情,她心下大震,她對李樾從來都是兄妹之情,並無什麼男女心思,這,她連連嘆道:“這,阿爺,我今日還想把阿爺和滿娘託付給阿樾哥哥,眼下是不行的了,我與阿樾哥哥既然有這樣一段過往,就更不能交往下去,否則恐會牽連於他。”
許郄點頭,將玉佩遞給許濛,道:“我原本是想要把玉佩還回去,可是阿樾不收,阿濛,此事需要你自己做主了。”
許濛點頭,接過了玉佩。
一旁滿娘忽然道:“阿濛,你說的託付,是什麼意思。”
許濛一頓,只見許郄的目光也望向她,她道:“沒什麼的,只是這樣一說罷了。”滿娘見許濛還想掩飾,急道:“你說,你有什麼瞞著我們?”
許濛搖頭,不想說,滿娘急了,道:“阿濛,你不說事情就不會發生麼,你不說,我們就能什麼都不在乎地跟著李樾走了麼?”
許濛見滿娘和許郄這樣急迫地追問她,她無可奈何道:“沒什麼的,只是太子殿下再過幾日便要跟著陛下去豹苑避暑,點下見我思念孩兒,要帶著我一同去罷了。”
許郄略一思忖,面色一變,道:“阿濛,你休想蒙我們,如今這樣的局面誰會相信什麼避暑的名頭,前朝這樣的事情還少麼,太子殿下不在東宮,身邊的屬臣姻親也都不在身邊,這就是太子殿下最脆弱的時候,這種時候,他的身邊便是龍潭虎xue啊。”
滿娘原本想不通其中關竅,可許郄一說,她面色大變,道:“阿濛,是不是這樣,所以你才要給我們找個什麼託付。”
“阿濛,不要去,不要。”滿娘道。
許濛在二人急切的目光中堅定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我要去,阿爺,阿滿,你們是我的親人,小彘阿蒼還有太子殿下也是我的親人。我要去的,龍潭虎xue我也要去。”
許郄急聲道:“阿濛。”
許濛接著道:“昔日母親病危卻不見我,今日我要去豹苑,不見和去往都是作為母親的抉擇,阿爺,阿濛已經為人母,阿濛長大了。”
許濛這番話讓許郄面露痛色,不知不覺,那個曾經纏著他說要吃糖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能夠說出這樣一番有理有據的話了。他嘆了口氣,緩緩地點點頭,道:“去吧,阿濛,你長大了。”
一旁滿娘卻道:“我也要去。”
“阿滿!”許濛望著滿孃的眼睛,道:“阿滿,我把阿爺託付給你,你要答應我。”
滿娘看了看許郄,又看了看堅定的許濛,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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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東宮殿中,陳昱燈下靜坐,面前擺著一局棋,他正自己同自己下棋,高景走了進來,在陳昱耳邊說了什麼,陳昱執棋的手略微一頓,道:“走?”
高景見陳昱面上無喜無悲,說話也如古井無波,可他心中莫名有一種巨大的恐慌,就像是感覺到陳昱平靜表象下的怒火,他道:“是。”
陳昱將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盤上,道:“走,這大魏疆土,阡陌縱橫,皆為棋局,走,走到哪裡去?”
“下去吧,繼續看著他們。”
高景道:“諾。”便躬身退下。
室內只陳昱一人,他靜坐片刻,望著棋局,看著剛剛落下的那枚白子,忽然伸手將它拿了起來,低聲道:“孤在局中,你陪著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