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濛想問陳昱出宮是想做什麼,可是想到自己上次失言,便將這話吞了進去,陳昱見許濛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道:“你若是想問,何必吞吞吐吐。”
陳昱目光銳利,許濛道:“只是不知道殿下為何出宮。”
陳昱嘆口氣,道:“孤的外祖父,昨夜過世了。”
陳昱話沒說完,剩下的許濛意會,龐呈離世,陳昱身為外孫,自然需要上門,但是陳昱這樣揹著人出來,可見他也是處境不好,行事這才謹慎了許多,許濛平日裡口舌倒也伶俐,可是現在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得低聲道:“請殿下節哀。”
陳昱淡淡道:“外祖父身體衰敗,孤早就有了準備,只是沒想到去得這樣快。”
“孤這次出來,順道來看看你,昨日小彘居然會叫阿孃呢,真是長得快,孤聽著口齒也很是清晰。”
許濛自然想孩子,可是平時也不能表現出來,免得惹許郄憂心,聽到陳昱這樣說,眼圈紅了,道:“多謝殿下。”
陳昱見許濛這樣子,有些無奈,道:“你啊,原本不是這樣傷春悲秋的性子,可見是想孩子了。”
許濛將手上的帕子貼著眼睛吸眼淚,眼皮卻還是紅紅的,聽陳昱這樣說,破涕為笑,道:“是的,妾想小彘和阿蒼了。”
陳昱將許濛的手握住,道:“再過兩個月,陛下應當是要去豹苑,孤也會跟著去,到時候你也來,孤來接你,你可以扮作宮人在孤身邊,這樣也能見到小彘和阿蒼,你覺得怎麼樣?”
許濛道:“真的麼,太好了。”高興完許濛忽然反應過來,道:“殿下……”
見許濛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陳昱心知她這是想到了其中的關竅,他笑笑道:“無事,不要多想。”
許濛見陳昱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可心中還有隱憂,往年魏帝行轅去了豹苑避暑,太子一貫是要留下監國的,更沒有帶上太子又把太子家眷一併帶去的道理,現在司空龐呈已死,三公中其他二人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斷不會捲入儲位之爭,太子在朝中的影響力和勢力已經完全被魏帝隔離了。
帶上太子的子嗣什麼的,簡直不敢深想,許濛渾身發涼,臉色蒼白。
陳昱摸了摸許濛的臉,笑道:“瞧你嚇的,可還要去麼?”
許濛怕,卻嚥了口水,斷然道:“去,妾的夫君要去,妾的孩兒要去,妾自然要去。”
“你很勇敢。”陳昱道。
許濛搖搖頭,道:“不,妾只是面對一點小小的挫折罷了,殿下才是真正的勇敢。”
陳昱哭笑不得,“你啊,不要拍馬屁了。”
二人略坐一會兒,陳昱便吩咐車駕回玄武坊去,車馬行進,許濛見陳昱眼下的青黑,道:“殿下,請殿下保重身體,好麼?”
陳昱逗許濛,道:“怎麼,怕孤挺不住了,護不住小彘和阿蒼還有你。”
“才不是呢,妾是真的想讓殿下好好的。”
陳昱笑著搖頭,車駕停住,陳昱道:“去吧,阿濛。”
許濛欲言又止,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又不知該怎麼說,她點點頭,準備下車,陳昱忽然叫住了她。
“阿濛。”
許濛轉身,只見陳昱道:“你要信我。”
許濛遲疑一瞬點點頭,下車,她看著車簾慢慢落下,將陳昱清雋的身影掩住,車夫將馬車向前趕,許濛目送車駕離開。
就在車駕快走遠的時候,許濛忽然咬了咬嘴唇,她飛奔過去,道:“等一下,等一下。”
陳昱出聲叫車夫停住馬車,他撩起車簾,只見許濛快步跑來,臉上掛著紅暈,長發濡濕,臉上都是雨水,她氣喘籲籲地來到馬車一邊,低聲道:“妾上巳節在洛水畔救得一個佛泉庵的小尼姑叫妙圓,她說,她說,先靖寧公主她沒有死。”
這話說得很快,許濛說完了忐忑地看向陳昱,只見陳昱略一沉吟,道:“孤知道了,阿濛,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能再說出去了。”
許濛點點頭,陳昱道:“別怕,沒事。”
說完,陳昱放下了車簾,許濛望著那車駕緩緩離開,內心奇異地平靜下來,即便是兩月後的豹苑之行,也不是那麼讓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