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著打出雪風的節奏後,悄悄地撥起弦。一開始我還不敢相信,這股彷彿就要頂上我腹部的重低音是由我的貝斯發出來的。這三個部分的旋律不久便生硬地,相互貼合、糾纏——
其中,一陣歌聲慢慢傳出——
是古學姊的聲音。
如同沙漠中的深夜呢喃,歌聲雖然有些沙啞,但卻傳遞到地平線的那一端。
這是齊柏林飛船的《kashir》。
這是我聽過好幾遍的曲子。這首曲子——我在深夜的床褥上聽過好幾遍、無數遍,不斷重複地聆聽。而現在,我的指尖正彈奏出它的脈動。
就在歌曲沉寂下來的地方,吉他以一種類似號曲的樂句來回應。雪風持續她的腳步,無止境、不斷地持續前進。我已經把學姊告訴我的話拋在腦後,當吉他開始演奏出綿延曲折的阿拉伯風格旋律時,我一個人用指尖編織、探尋出理應隱藏於曲子背後的低音。
我真的覺得,這首曲子可以無窮盡地持續下去。
所以,當曲子中途停下來的時候,我的心情彷彿單獨被留置在空無一人的沙漠之中。房間裡充斥的轟轟聲響,我已經分不出來是噪音、是回響、還是滲進耳朵裡的《kashir》的記憶了。
雪風漲紅著臉,額頭冒著汗一直看著我,臉上似乎浮現某種得意洋洋的微笑。我移開視線,這一次,古學姊的姿態映入我的眼簾。
不知為何——我沒辦法直視她的臉。
“……年輕人,你認為貝斯是什麼?”
我悄悄抬起頭來。學姊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不過眼神倒是很溫柔。
“如果把樂團比作一個人,主唱就是頭部,吉他則是手……”
學姊的視線從自己的手邊,轉移到雪風的方向。
“如果鼓是一個人的腳,你認為貝斯會是哪個部位?”
我無法回答學姊的謎題。因為自我出生至今為止,我一直都是扮演一個接受事物的人。
學姊終於淺淺一笑,接著很快地走近我。她把手掌放在我的胸前,害我我嚇了一大跳,全身僵硬。“就是這裡,年輕人。”
學姊面對面地一直盯著我的臉看,一邊說著:
“心髒。你瞭解嗎?如果沒了你,我們就無法動彈了。”
我啞然失聲,代替我回應的,是我內心的脈動。
如果把樂團,比作一個人的話。
我不是跟在他們後面前進的。對於第一次身處在與他人共有的聲音之中的我而言,這一點是我最瞭解的。如果只是單獨一個人關在房間裡聽cd,大概永遠都不會瞭解這一點。
此時,也許我和學姊正在想同一件事。如果梓瑩也在這裡——
那個吉他演奏聲,如果也在這裡的話——
我緊緊握著自己的貝斯琴頸。我終於瞭解,我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彈貝斯的。這不是藉口,而是真正的理由。我是為了要把這個熱能傳遞給梓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