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發現倒在我腳下的冰箱總在她用力彈奏低音的時候跟著震動,發出微微的聲響,不只如此,另一邊埋在瓦礫堆中的腳踏車、鏽蝕了的鐵盆、破損的液晶熒幕等等,也隨著她的鋼琴聲發出共鳴。
埋在山谷中的廢棄物在歌唱。
那回音卻勾起我記憶中這首曲子的管絃樂伴奏。
雖說是幻聽——感覺也未免太真實了。
我果然認得那首曲子,但是……究竟是哪一首啊?
為什麼——竟會如此觸動我的心?
快板進行曲彷彿匆促的腳步聲流進破曉前河口般、廣漠的慢板樂音。無數個細小音符的泡沫自海底浮上水面,漸漸擴散開來。接著遠方再度傳來管絃樂聲,這次會穩健的持續——
但音樂卻突然停下來了。
我屏住呼吸,像藤壺一樣緊貼在垃圾山頂,往下俯瞰那架鋼琴。
女孩停下彈琴的動作,以非常嚴厲的眼神瞪著我。
管絃樂般的幻聽跟鋼琴的餘音、甚至連吹拂過樹梢的風聲都消失了,讓我瞬間以為世界末日真的到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的啊?”
她說話了,聲音就像酒杯落地般清亮,她生氣了。我一個沒踩穩,從冰箱上滑落下來。
“我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哪裡的?”
“呃,這個嘛……”
勉強擠出點聲音之後,總算有辦法呼吸了。
“……大概是裝飾樂段那時吧。”
“一開始的裝飾樂段?”
她幾乎是彈跳般地站起身,柔軟的栗色長發從肩上滑落。我這才知道原來她穿著米白色的連身洋裝。
“你從一開始就貼在那裡一直聽啊?”
我也沒辦法啊!不然要我怎麼辦呢?難道要邊大聲叫喊邊跳印地安舞給你看啊?看著長發微顫、紅著一張臉的她,我慢慢冷靜了下來。我也沒做什麼壞事,只是來撿零件的時候有人先到這兒了不是嗎?
“變態!色狼!”
“不,等等!”為什麼我一定要被冠上這樣的罪名啊?
“竟然跟蹤到這裡!”
“跟蹤……喂!我只是來撿垃圾的耶!”
她當地一聲重重關上了琴蓋的瞬間,好像有什麼跟著一塊共鳴,接著我腳下的冰箱劇烈地搖晃了起來、整個傾斜,我跟著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