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禮物其實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因為它直接與你的心意掛鉤。
禮物送得重了,對方會有負擔,禮物送得輕了,情誼難以傳達。
人們常說“禮輕情意重”,可它的前一句話是“千里送鵝『毛』”。如果你仔細推敲,不難發現,這句話的重點是“千里”二字。如果你尋根究底,追溯到它的故事出處,你會發現,原本是西域回紇國的國王為表示對唐王朝的友好,派特使緬伯高向太宗貢獻天鵝,只不過天鵝飛走了,僅留下幾根鵝『毛』。所以這個“禮”並不“輕”,不過自謙而已。
你為它花了多少心思,對方如果在意,必定看得出來。
我正拿著陳鑫送我的那隻鋼筆,仔細謄寫這幾天反覆修改後的參賽作文。被我用膠帶紙繞了好幾圈,才固定住的那張“蔣半仙專屬”已經和筆帽融為一體,靜靜地躺在書桌上。
今天放學後我們三個一起去選禮物,樂梓桐問出那句“你們都準備回什麼禮物?”我才知道,原來她們也收到了陳鑫的禮物——一張祝福賀卡。賀卡上寫的什麼,我不得而知,無意者坦然,有心者多思。據說一班班長李佳琪回了盒巧克力,陳鑫轉手就讓沙金霞分給大家吃了,只不過那時的我在韓夫子辦公室,回來時連屍體都沒看到。倒是徐濤這小子吃的最多,我還傻乎乎地問他好不好吃,他賊兮兮地回我“還行吧,盒子看著大,實際上裡面沒幾顆,你說李佳琪如果知道全被我吃了,會不會氣到又去告老師?”
她會不會去告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家巧克力真多,而且全是進口的。只不過她不送女生,只送男生,還專門往我們班送!
也許是因為沒吃到巧克力,也許是氣他們居然一顆都不留給我,我給陳鑫遞了張紙條,
陳叔叔知不知道,你在學校那麼受歡迎啊?
講臺上林老師不知道在看什麼,對著一本厚厚的書傻笑,這節課又是自習背單詞。沒人管我們,講臺下小動作四起。
陳鑫:嘿嘿,怎麼,你想告狀?
我:我才沒那麼無聊,巧克力好不好吃?
陳鑫:我沒吃,不知道
我:你為什麼不吃?
陳鑫:不愛吃,不喜歡吃,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哎,白白浪費人家一片心意啊,我心裡不住搖頭。
我:我的同學錄你怎麼沒寫?
陳鑫:所有人都寫完了?
我:嗯。
陳鑫:那你給我,我現在給你寫。
我從書包裡掏出同學錄,心想終於逮著你了,這兩天不知道怎麼開口,放學又要留下來和韓夫子商量修改作文,根本沒有機會問他這個問題。
我瞄了眼教室前面的林老師,很好,完全沉醉在她手中那本書的海洋裡,對講臺下的一切置若罔聞。於是放心大膽地轉過身,把手中的同學錄遞給陳鑫,心裡不停地默唸:千萬別是“祝你平安”,千萬別又是“祝你平安”,拜託你多寫幾個字,拜託拜託!
我轉過去沒多久,他就用手指戳我,示意我他已經寫好了。我心灰意冷地轉過身去接,心想十有八九也是“祝你平安”了,這傢伙居然頭都沒抬,翻著手中的英語課本。倒是徐濤,看著我轉過來又轉過去,朝我諱莫如深地一笑,笑得我心虛地後半節課都不敢『亂』動。
其實我後來很想轉身的,因為陳鑫在我的同學錄上寫道:
蔣伊一,我們一起考啟明中學吧!三年後,啟明中學見!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心跳加速,連呼吸都快忘了。過了許久,我拿起他送我的那隻鋼筆,在下面鄭重寫道:
好,三年後啟明中學見,不見不散!
......
臨別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樂梓桐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大家統一送賀卡,禮輕情意重嘛,心意到了,也就好了。
於是拍畢業照那天,期末試卷夾雜著畢業賀卡,在各個班級的教室裡飛舞,我們終於迎來了這一天,和紅領巾說再見的這一天。
我的參賽作文獲得了優秀作文獎,據說會登在本市的楊江晚報上,韓夫子很得意,蔣先生和朱女士更開心。我媽恨不得天天拿著放大鏡看報紙,深怕漏掉哪怕一個字。我猜她自己讀書的時候都沒那麼用功過,不然也不會總被外婆念,說她小時候偷拿外公的單位報表送給同村的小夥伴當草稿紙,結果被外公追著滿村子跑。她雖然跑得快,無奈身後的麻花辮太長,沒跑幾步就被外公抓了回來,最後只得硬著頭皮一家家的要回來。笑得我爸直問她,“是不是你小時候成績太差,別人都不願意和你玩,所以你才要用這種方式討好人家?”引得我媽直瞪他,頭髮一甩,回道:“我小時候可是文藝骨幹,就像伊一她們現在班裡的文藝委員,還是全校的文藝部長,會有人不願意和我玩?”一副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聽得我一臉崇拜,纏著問她是不是舞跳得很棒,歌唱得很好,會不會有很多男生給她寫情書?問得一旁的舅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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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畢業照這天所有女生都打扮得很漂亮,或許大家都想在這小學六年唯一的一張集體合影上,留下自己最美的時刻,為自己,也為那個曾經讓我們怦然心動的男孩。我和樂梓桐,沙金霞站在韓夫子身邊,喊著“茄子”,笑得無比燦爛。
這天陳鑫沒有來。
下午回家我才知道,李阿姨今天生了,生了個男孩,七斤二兩,陳鑫有弟弟了。
我在暑假第三天接到了陳鑫的電話,當時正準備收拾行李去外婆家。
“蔣伊一,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作文了!在第六版的教育天地裡,你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