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格外的好,像是要把儲蓄了一整週的能量透支了般,就這樣飛舞著,滿世界都是,一切都是暖暖的,一切都在慢慢地變著,很多故事在悄悄上演,很多故事在悄然落幕。
我吃完午飯就匆匆趕回學校,下午要隨堂默寫英語單詞,英語書卻被我落在了學校,想著半個小時的午睡也不值得,索『性』早點去複習會兒單詞,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一會兒了事。我爸當場表態舉雙手贊成,屁顛屁顛地騎著“小老婆”載著我往學校趕。
此時的實驗小學就像舉行完上半場比賽中場休息的球場般,安靜,平和卻又躁動不安。有些班級的學生已經到齊,數學課代表正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地謄寫各種習題,搬著凳子上上下下地寫了一黑板,底下的學生邊看邊抄腦袋就跟搗蒜似的上下起伏;有些班級則空空如也,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黑板上居然寫著“丁超喜歡郭小溪”這幾個大字,扭扭捏捏的,肇事者還用紅『色』粉筆圍著名字畫了一個大愛心,真夠形象的,我抬頭看了眼班級——“《六年四班》”;有些班級則零星來了幾個人,有看書的,有睡覺的,也有對著窗外發呆的,我忽然好奇她在看什麼,可我在教室外,看不到她眼中的風景……
我就這麼一路欣賞到自己的班級門口,看到沙金霞一個人在教室,班長就是以身作則!我剛想推開門叫她,就看到她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在仇元昊的桌子前面翻什麼。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抽屜裡翻桌子上翻,蹲下來站起來,又蹲下來,一個個課本作業本開啟又合上。我立馬退回到門外的死角,尤其慶幸今天走的是後門。但好奇心作祟的我還是想透過門縫一探究竟,然後看到她像是放棄了一般走回到自己的課桌前,拿起一瓶健力寶和一個蘋果就往仇元昊的課桌裡塞。等等!這是幾個意思?!!!這就從懸疑片轉化為成愛情片了?
“你站在門口乾嘛?看什麼呢?”陳鑫一隻手拿著校服外套,一隻手作勢要推開門。
我頓時警鈴大作,想都沒想就拉著他那一隻要開門的手,健步如飛地往『操』場跑。我那百米衝刺的速度體育老師看到一定會非常欣慰。
等看到了綠茵草坪和塑膠跑道,我那顆撲通撲通的心才終於落地,然後就感覺右手被人扯了一下。
“你跑什麼呢?趕著去投胎啊!”陳鑫滿臉是汗,氣喘吁吁,卻緊緊拽著我的手,溫度從他的手心傳來,我的臉瞬間變成猴子屁股。
“對…對…對不起啊!”我趕緊鬆開他的手,“你跑不動了?”我詞不達意。
“我剛打完乒乓球,你說我跑得動跑不動?”他彎著腰,雙腿略微彎曲,雙手撐在膝蓋上,校服已經拖到了地上,他也不管,就這麼大口地喘著氣。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撥出的熱氣在寒冷的冬天化成了一股股白煙。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跑道上,然後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這樣剛跑完不能立馬坐下來,老師說對心臟不好!”我心虛地看了眼他,然後低頭,右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跑道上的橡膠顆粒。
“你還沒回答我你剛才跑什麼呢?你在教室裡面看到什麼了?”他無視我的關心,直奔主題,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額頭兩邊有幾滴汗珠落下。
“沒什麼啊,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昂起頭,理直氣壯地回答他。就是呀!我心虛什麼啊?翻人抽屜的又不是我,送人蘋果飲料的也不是我,為什麼搞得像我做錯了事情一樣,還要被人盤查。
“不願說算了,走吧,回教室。”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慢悠悠地往教室晃。
我就這麼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怎麼看怎麼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媳『婦』,我瞬間為腦子裡冒出了這個可恥的想法而感到羞憤。蔣伊一,你他媽真沒骨氣,趕緊扳回一城!
“你以後別動不動叫我蔣半仙,還有,我現在不黑!”很好,蔣伊一,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
“非洲公主我只叫過一次。”他回頭看我,語調平平,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可我現在不黑,我哪裡黑了?”我很不服氣地死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可你現在也不白啊!”他停下來轉過身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帶著標準的陳鑫式微笑,“可見小時候更黑!”
你他媽見過啊,我黑不黑關你屁事,虧我還覺得你心地善良,虧我還感激你之前好心安慰我,虧我還可憐你沒有媽媽……
我憤恨的目光在那一瞬間暗淡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男孩瘦削挺拔卻又孤單的背影,突然好想跑到他身邊,和他並肩而行,好想認真看一看他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看一看這個樂觀明朗的男孩背後的故事。
他爸媽離婚了,他現在沒有媽媽,他爸要再婚了,他即將有個後媽。
我們就這麼沉默地走回教室,午後的校園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同學們陸陸續續來了,一路上有好多人和他打招呼,還真是個萬人『迷』!當然了,主要都是男生,女生大多數只敢對他行注目禮。我努力和他保持一段距離,他也沒有回頭看我,在這個敏感的年紀,所有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謠言”這個顯微鏡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