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到有人進來,他黑眸望了過來,裡面深邃如寒潭,他薄唇輕啟道:“你們來晚了。” 語氣清冷,強大的壓迫感瞬間襲來。
身邊的高嬤嬤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了。而洛塵在他身邊待了那麼長時間,早就自動忽略他的生冷氣質。她自然而然的笑道:“我還沒有適應這份工作的時間差,所以一不小心就晚了。”
那高嬤嬤又被洛塵的話嚇了一跳,她竟然在皇上面前自稱“我”。這可是犯上的事。她心驚膽戰的望過去,卻發現皇上一臉冷峻的盯著洛塵,卻沒有絲毫發怒的現象。頓時籲了一口氣。她用手肘撥了撥洛塵,洛塵反應過來,立刻準備給蕭淩夜洗漱。
洛塵給蕭淩夜洗漱完畢。然後看著衣架上撐起來的龍袍,原本應該是明黃色的龍袍,此刻已經變成了玄黑的用金絲線繡著九龍騰雲圖案的衣袍。洛塵眉頭一挑,其實蕭淩夜有時候還是挺獨斷專政的。
洛塵抽下衣袍,走到早就張開手臂等候的蕭淩夜身旁。她的手來回穿梭在蕭淩夜身上,手指偶爾碰觸到他精壯的肉體,鼻息間都是他獨有的霜雪般清冽的香,這些都燻得洛塵婚婚欲醉,忍不住嘴角偷笑。
“我說,”頭頂傳來一聲淡漠的聲音,“這袍子的對襟你弄錯方向了。”
洛塵一愣,隨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道:“嘿嘿,我不太擅長做這個。”說著便立刻糾正過來。
她拿過同色裹金邊鑲琉璃的腰帶給蕭淩夜扣上,然後又拿了那厚底軟靴,單膝跪下就要給蕭淩夜穿上。卻誰知蕭淩夜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你幹什麼?”蕭淩夜眉頭輕擰,語氣冰冷似朔風過境,細查之下竟有絲不悅。
“給你穿鞋啊,以前都是你給我穿的,現在我也給你服務一回。來來來,不用害羞的。”洛塵隨口說道。
“我,給你穿過鞋……”蕭淩夜眼中漆黑如墨,沉靜如冰,連說話也僵硬了幾分。
洛塵點了點頭,卻見蕭淩夜倏地向前走去,坐在鏡臺前,冷冷道:“梳頭。”
洛塵一愣,他到底在生氣什麼?
她有些費力的好半天才把蕭淩夜的頭發束起來。她指了指臺上的墨玉的發箍和墨色的發帶道:“你想帶哪個?”
蕭淩夜修長手指一伸,落在那墨色發帶上。
洛塵抿嘴一笑,自己送他的發帶,沒想到他依然每次都帶著。隨即興高采烈的便給他繫上。
洛塵好不容易把蕭淩夜打發到上朝去了。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覺得渾身都甚是疲憊。果然伺候人是一項體力活。
昨天天黑又心急,並沒有看清周圍。她現在才有時間好好的打量永翊宮。眼前的永翊宮巍峨磅礴,偏房依次排開,飛簷翹起,瑞獸沉座,銅鈴輕垂,當真是帝王住處,氣派恢弘。而就在這氣勢恢弘的永翊宮院落裡,竟栽植著一顆粗壯的海棠樹。
此時的海棠樹枝蔓交錯,肆意的生長,枝葉陰陰,海棠花花團錦簇綴滿其間。仿若春風微微用力,就會炸裂開來。樹上用麻繩紮了個鞦韆架,樹下閑置石桌石凳,竟和夜王府的佈置一般無二。
洛塵一愣,這倒讓洛塵懷念起夜王府的事來。她走到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天空一碧如洗,暖風拂面。
今日的金鑾殿上,眾大臣看著禦座上的蕭淩夜,各個面面相覷。心中都疑惑,今天皇上這是怎麼了?雖然面上依舊冰冷淡漠,但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再看皇上今天的衣著,那玄色的龍袍上明顯有手抓出的褶皺,腰間玉帶也歪扭著,顯然扣錯了暗釦。
視線再往上,大臣們頓時忍俊不禁,只見皇上那被束起的長發上,發帶竟挽成了一個蝴蝶結,飄揚其上。襯著蕭淩夜清俊的臉,甚是違和滑稽。
眾人看向跟皇上一向很親近的沈丞相,卻只見他輕搖摺扇,嘴角含笑,一副瞭然看好戲的模樣。眾人疑惑,卻被禦座上凜冽冰寒的視線凍得心顫,立刻斂了神色,聚精會神的彙報政務。
蕭淩夜下朝回到永翊宮時,一宮門就看到那棵巨大的海棠樹下坐著一個人。她穿著宮女樣式的淺粉抹胸長裙,烏發簡單的挽成一個髻,朱雀玉簪斜插其中。她單手支著頭,明眸緊閉,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顯然是睡著了。
蕭淩夜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陽光從海棠樹繁茂的葉間篩下來,細細碎碎落在她素白溫潤的臉上,光影綽綽。
蕭淩夜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微微揚了唇,漆黑如深潭的眼中冰雪消融,暖如旭陽。
洛塵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人一身玄衣,長身而立。隨即揚起一抹笑來,柔聲道:“你回來了啊。”
蕭淩夜一愣,薄唇輕啟道:“嗯。我回來了。”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莫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