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的眉頭突然一跳，雖被結結實實地甩了一鍋，卻也並不慌亂，“難得太尉抬舉，下官愧不敢當，為表對先師的敬意，下官便說些自己身為神族的拙見，鳳平開國之時，相傳天神化身為聖血，與鳳血神族結合成鳳平王室，自那以後，每朝便只有一個聖血王室，族中也會相應出現一個天定的鳳血神族，而且只有他們倆結合才會誕生聖血世子。
他輕輕頓了頓，繼續說，“所以，聖血後嗣若為男，則立為王，且迎娶鳳血神族為後。若聖血後嗣為女，則嫁予鳳血神族為後，擁其夫君為王。這是保證鳳平聖血永昌的禮制，如今，事情錯綜複雜，若瞻前顧後面面俱到，恐怕會多生事端，臣直諫廢公主梔，擁聖血公主靈歸位，繼續擁公子杞為王，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維穩，防止外番趁亂而入。”
杞暗自輕輕鬆了一口氣，表面上卻仍然是波瀾不驚。
太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按照吉說的那樣，確實是目前最妥當的辦法了，“臣附議。”
公主靈看了看自己的養父，只見徐右相只空洞地盯著議桌一角，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一個動作，哪怕是眼珠也沒有動半分，“徐右相是朝中元老，又是我的養父，當年臨危受命，乃是鳳平最大的功臣，那麼，你又有什麼看法呢？”
“臣附議”，徐右相連忙作答。
靈兒看著這個三朝重臣，養育了自己十餘年的父親，此時心中也難以去責怪他。
靈兒又轉眼看向杞，此時杞也正好看向她，杞借勢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佞臣霍亂朝堂後宮，如吉所言，正是撥亂反正的時機，只是有一點，畢竟梔也是矇在鼓裡的，昨日大家也都看到了，她知道真相後何其憤懣，以至於忍心大義滅親。”
他斜眼覷了靈兒的神色，忙又加了幾句，“昨日的情形，若不是侍衛攔著，她就已經以死謝罪了，畢竟一切都是她的父親一手安排，她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況且她母家已經蕩然無存，就當她在弒父時已經死了，廢后以後便作為一普通貴人養在宮裡度過殘生便是。”
“王上仁慈”，其餘的上大等們異口同聲。
“我不同意！”
上大等們同時噤聲，靜靜等著聽公主靈的意圖，畢竟是王室的家事，梔如今不過是一個罪臣廢后，留在宮中或者養在宮外亦或者賜死也沒多大幹系，生殺只在公主靈的一念之間。
杞有些顏面掃地，但時過境遷，一時間也不好發作，“知道公主您多有委屈，可梔她親自大義滅親，家族榮耀又頃刻倒塌，她也是受害者，你又怎麼忍心？”
我又怎麼忍心？靈兒猛得看向杞，憤懣的氣息從丹田直衝到喉間，直逼著她紅了眼眶，這樣的眼神讓杞瞬間心虛下來，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
經受過的委屈一時間又衝進腦中，幾乎讓她不能再理性的思考。
不可以，不可以！
靈兒強自閉上眼睛，竭盡所能地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眶中幾乎衝出的淚水再收回去，平白議會這麼關鍵的場合，她想要的還沒有達成，絕不可以在此時自亂陣腳。
她復又睜開眼睛，不願再看杞一眼，“我不同意的並非是關於梔的處置問題，並且，我想，有關於她的處置，她既無子女，又是罪臣之女，如此小事，根本就夠不上在平白議會上進行討論。”
杞的臉色瞬間變白，這話並不十分好聽，如此對比下來，反而讓人覺得他這個王上格局也太過於小了，太尉他們也不作聲，繼續等著聽公主靈話中的意思。
靈兒繼續說道，“鳳平如今滿目瘡痍，聖朝雖然表面與我們交好，然而皇上年事已高，保不準哪一天讓賢新君，意圖一統天下，那麼風平將是彼國第一個目標。北方興國國君年富力強，多年來疲於與聖朝拉鋸，這才無暇顧及鳳平，然則鳳平如今出了內亂，難保不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儘快讓鳳平平息安定下來才是重中之重。”
上大等大人們忙附和，“公主靈深謀遠慮，臣等拜服。”
“所以”，靈兒微微揚起下頜，“在鳳平與周遭兩國達成三國鼎立的穩態之前，我將親自稱帝。”
一語既出，萬民驚歎！
太尉瞪大了渾圓的眼睛看了看一語不發的徐右相。
杞腦袋嗡了一聲，皺著眉頭看了下彷彿有千言萬語擋在喉間的吉，一時之間議桌上鴉雀無聲。
吉唇角微微發抖，卻也壯著膽子說了所有人想質問的話，“這恐怕不是很合禮制，自鳳平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女帝，況且本朝的鳳血神族風華正茂，康健依舊，公主您想稱帝，著實是毫無道理。”
靈兒眼神犀利，掃過吉的臉龐，“可是，鳳平自開國以來也沒有出現過聖血被扔出鳳平的情況，自我父皇被謀害後，聖血和神權就受到了自上而下的挑釁，我入城時，竟然看到當年祀血禮的祭臺與廢車轅舊牛棚為伍！”
一旁的太尉也忙開口，“臣承認佞臣當道對神靈及聖血皇權有刻意引導廢棄，然而公主靈您現已還朝，況且昨晚入密室操縱上古神器足以號令萬民，如今鳳平已經是萬心歸一，公主您又何非要挑釁既成的禮制？”
太尉苦口婆心地勸說，公主靈的意圖是自己從未想到過的，一時間他腦中也有些混亂。
靈兒搖了搖頭，堅定依舊，“踉蹌經年已過，如今除了我自己，朝中宮中的所有人，都不值得我再去相信。”
杞彷彿被涼水從頭到尾澆築了一遍，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她在怪我！是啊，她又怎麼肯原諒我！
“如果非要如此，臣願意冒大不敬來直諫”，吉微微頷首，“鑑於公主靈現在與聖朝王世子特殊的關係，若公主靈自稱女帝，則必須與聖朝王世子斷絕往來，嫁予公子杞；不然，就請公主靈遵循禮制，還權給公子杞。否則，臣擔憂鳳平的主權旁落，聖血雖還了朝，卻會把整個鳳平當賀禮拱手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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