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曾無數次設想再見到杞時,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什麼樣的氛圍,眼波流轉中或帶著憤怒仇恨,或沉冤得雪的喜悅,或大仇得報的快意,會說些什麼話可以最大程度地傷到他,會讓他念念不忘抑或傷心不已。
但真正發生的時候卻是這樣的相顧無言,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記當時的背叛和傷痛。
倘若這次不是被設計扔出了聖朝,被逼著一定要來這天逸盛會,抑或聖朝的情形並沒有像現在一樣陰晴不定讓人琢磨不透,或者自己便會以各種理由拖著復國的念頭,那樣,也就沒有今天發生的這一切。
……
“我,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了。”杞的聲音極小,卻足以拉著她義無反顧地回到初次邂逅的記憶中,一瞬間彷彿他們都還年少,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沒有設計懦弱背叛或者殺戮。
靈兒就靜靜地看著杞,她想說的杞一定也已經知道了,他不想說的,她也不太想去證實或者否認。
杞並不太想氛圍就這樣冷下來,便繼續追問,“所以,你已經準備好取回你所失去的一切了麼?”
靈兒垂眸微微點了點頭,仍舊是無言。
杞的神色卻有些為難,“我知道對你真的很不公平,只是,可以求你饒了梔一條生路麼?她也是被國杖矇在鼓裡的人,她並不知情的,更何況,因為不是聖血的緣故,她失去了她唯一的一個長公主,這個懲罰,也足夠大了。”
她略微皺了皺眉沒有即刻答應或者否決,其實,這並不是她想聽到的話,良久後她才朱唇微啟,“我以為你會對我說,這麼多年,讓你受委屈了。”
杞有些難以掩飾的侷促不安,“你的委屈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抹平的,好在一切都歸還到原位,我們之間,還有一輩子。”
一瞬間腦中湧出了太多的畫面,莫名的酸楚直衝靈兒的腦門,靈兒微微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企圖把莫名眼淚倒嚥下去,“或許梔並沒有你想的那樣無辜,而我,也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輕鬆地活了下來。”
杞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靈兒已經完全不想再聽了。
是啊,他們還有一輩子,她還有整整一輩子可以聽他的無奈他的委屈他的不得已,但踉蹌經年,她始終是怨的,他也終歸是欠了。
黃沙淘盡英雄淚,誰又笑誰貪嗔痴。
靈兒從祭殿走出來,兩滴淚再也框不住,幾乎可以聽到它砸在地面上那一剎的聲響。
流螢,大婚,和親,兵戎相接,死亡,侮辱,蟄伏,混雜著杞與梔溫柔暖玉的畫面,一幀幀擋也擋不住地伴著委屈和怨憤湧上來。
終究她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靈兒忽然停住,猛地回頭,“梔那邊不許留人伺候,不許請太醫,不許她見王上,不許,不許,通通不許!只由得她自生自滅!”
“是,是”,隨侍的侍女楞了一下,抬頭怯生生地看著眼前她並不十分熟悉脾性的公主,隨即忙點頭應和。
是夜
“完了,一切都完了…”,梔自然已經‘醒’過來,看著偌大的儀昭宮寂靜得像冷宮一般,空無一人,甚至連宮燈也沒人來點。
她從來沒想過,密室裡的那件神器竟有如此邪門的能力,從小到大,聞所未聞見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