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把靈兒拉到她的軟塌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然後把她的手輕輕拉到自己的小腹之上。
只剛剛觸碰，靈兒便瞪大了眼睛，忙把手收回來，”母后…！“
皇后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重新把自己的上衣整理好，”這樣冰冷的搖籃，又如何能孕育出溫暖的孩童？當年真國企圖謀反，皇上帶兵攻下了真國皇城，讓剛繼後位的我告訴嫻妃，若斷舍真國皇室，予穠就有機會繼承聖朝大統，若堅持要保真國皇室，就必須要予穠陪葬！“
她輕輕頓了頓，彷彿陷入了不忍的回憶中，”我才剛管理中宮事宜，年紀還小，尚未怎麼經事，如何能對著嫻妃說出這樣殘忍的話，絞盡腦汁吩咐了當時的曹掌制制了一個不一樣的牛頭圖樣，製成成品，總算把這個意思意會給了嫻妃。“
她輕輕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誰知嫻妃性子剛烈，抱著當時還年幼的安平王就跳入了二八月的湖水中，只一瞬間，湖水就吞沒了他們。我是有些水性在身上的，什麼也來不及思考就跟著跳了進去，湖水冷得能讓人暈厥過去，我拼盡了最後的清醒，才把已經昏厥的予穠救了出來…嫻妃卻…“
她又皺了皺眉頭，不願再想下去，”那時的安平王才那麼小一點點，家國仇恨在嫻妃心中竟有那麼巨大，不過，我們並沒有經歷過這種抉擇，也不好說什麼…後來，我就落下了這個毛病，向皇上請求把予穠放在身邊養，算是了有安慰了。“
一字一句，若非親身經歷過，如何能讓人幾乎感同身受？靈兒雖也聽羽結講過這一段，卻不如當下這般親手摸到當年的溫度那般真切。
是啊，身為中宮，若非真的關切，又怎麼會拿自己的子孫運數拿來賭？
靈兒肅然起敬，對著皇后躬身行了個大禮，”兒臣受人矇蔽，也實屬被人脅迫，往日之昔不可追，生恩沒有養恩大，我們家王爺一直對母后畢恭畢敬，絕無二心，於北方之地的大一統來說也是渾然天成的紐帶，往後兒臣必定為母后馬首是瞻，還請母后原諒兒臣的身不由己。“
皇后雙手把靈兒扶起來，”你也不必這般唯唯諾諾，也不可再如之前那般單純。太子，安平王，都是本宮的命數而已，你也大可不必把我想得那麼高尚，你也應該知道，宮裡的命是要謀的，我做了我的選擇，於十幾年前，所以本宮與安平王，與你，始終都是榮辱與共的共同體！“
靈兒直視著皇后的眸子，”有母后這句話，兒臣便永遠不會動搖。“
……
”今年的湖結冰了麼？“
老姑姑看著已經遠去的安平王妃的背影，抬眼看了看正在問話的皇后娘娘，”回稟皇后娘娘，結了，如今又化了。“
皇后娘娘朝著湖的方向看了一眼，彷彿還能看到翩鴻臺上的一草一木，恰如它最繁盛的時刻，正如她所說的一樣，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只要她不提及，那就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而她把這個故事說成是什麼樣的，那麼這個故事就應該是什麼樣的。
結果已然是如此得合情合理，那其中過程中的人多一點，少一點，正一點，反一點，左右都已經是不可考究，又有什麼關係？
她略略垂眸，到殿中的軟塌上重新坐得端莊，心裡卻在默默地呢喃著，
“嫻妃，本宮實在是好奇，倘若當時我給你的選擇真的如皇上要我傳達的那樣，你究竟還會不會如此選擇？他給你的選擇和我給你的選擇，究竟是誰的更殘忍一些？”
……
靈兒剛剛回到安平府，就著急忙慌地找予穠，
“王爺現在還在書房麼？”
孫姑姑把靈兒的朝服接過去，給她換上常服，“嘉兒剛剛傳了膳食，說是王爺要自己一個人在書房吃，那大約還是在書房的。”
“咳…”，靈兒藉故清了清嗓子，“孫姑姑，你去廚房把今早我煲的湯盛一碗出來，現在火候應該剛剛好，王爺上次說想喝些湯。”
孫姑姑一臉瞭然，欠身退下走去小廚房。
書房卻不像往常那樣人多，可能天真的熱起來了，連下人竟也開始懶散起來，這樣想著她便徑直走到書房旁小花園，竟然一個人也沒見到。
“王爺現在真的在書房？”靈兒忍不住又向孫姑姑確認了一遍。
孫姑姑大略想了一下，“府內管家說王爺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出過府，連飯食都是由嘉兒姑娘送進書房的。”
靈兒眉頭微蹙，王爺在府中，怎麼會這麼少的人隨侍，再抬頭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只見書房房門緊閉，嘉兒立在門旁打瞌睡到東倒西歪，渾然不覺靈兒已經站到她身邊。
“咳…”，孫姑姑見嘉兒姿態十分不雅，且沒有半分要清醒的意思，乾咳著提醒了一聲，全是給了嘉兒顏面…
聽到乾咳的提醒後，嘉兒眼睛突然瞪得渾圓，精神卻似在深沉的睡夢中尚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一般，她用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臂內測的肉，在強烈的疼痛下，總算勉強醒了過來，深深福了一福，“給夫人請安…”
靈兒也不欲責怪，畢竟晌午日頭大，人又少，難免頭腦不清醒，“王爺可是在休息？今日可用過飯了？”
嘉兒輕輕點頭，“回夫人，已經用過了，只是用的並不多，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靈兒從孫姑姑手中接過放著粥盞的小提籃，“孫姑姑你等在外面，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嘉兒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王爺睡前的吩咐是誰也不得進屋打擾，可眼前的人畢竟是夫人…
她心裡知道，夫人本就看自己不順眼，輕易我不敢得罪，左右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事情，這樣想著，她陪著僵硬的笑臉，硬著頭皮把門輕輕開了一條縫，好讓靈兒進去。
靈兒也沒多想，抬手便把門開得更大，進去後便把門又重新關上。
裡面…一點聲音也沒傳出來，嘉兒支著耳朵聽著，就怕予穠生氣會繼而遷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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