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姑姑忙上前一步，又搶在嘉兒之前把羽結上半身扶起來，靠在軟塌上，領了命以後便扯著一臉怨懟的嘉兒一起下去了。
靈兒也不想多管，兀自從粥的面上取了一些，吹了吹後送到羽結嘴邊。
羽結張口，任由靈兒把粥送到自己嘴裡，長久不吃東西，他雖然沒有胃口卻也覺得飢腸轆轆，更何況，那還是靈兒親手餵給他的，就算是毒藥，他亦甘之若飴，“東院的是誰？得了什麼病？”
見羽結張口吃了好些，看似是有食慾的樣子，眼看病情就要好轉的樣子，靈兒心下也十分開心，此刻見羽結問起雪女的事情，她下意識地唇角微揚，對著羽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是興國送給予穠的姬妾，卻陰差陽錯當了我的侍女，她恐怕是整個聖朝最冷豔的女人了，只是也是個可憐人，生得重病，周身若冰…左右現在身份是我的侍女，等你大好了就帶你去一睹芳華，若她身體能大好，而且你又喜歡，就讓予穠賜給你做夫人，在姐姐眼裡，只有她才配的上你！”
“…”，羽結唇角凝滯，低眸看著自己身上纏繞的紗布，“你知道的，我只求能陪在你身邊…”
聲音陰鬱卻字字擲地有聲，一下下砸在靈兒心上，一時間竟讓她慌亂起來，“我…我不是…”
話音還沒落，羽結卻抬首，唇角復又輕揚，笑靨明媚，像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若是長大就要離開姐姐，羽結願意永遠都是個孩子。”
靈兒暗自鬆了口氣，心下卻難過起來，她未嫁時，羽結曾說過，他一心只想快快長大，長大到足以讓她依靠。
如今…她垂眸，重新取了一勺放在羽結唇邊，“羽結就是我最親近的人，無論到何時。”
……
再見到苑莞時，已經是數週以後，靈兒難得地沒有領著羽結，帶著宮裡送出來的溫經梗和軍醫配好的藥，領著嘉兒孫姑姑一起去了東院，免得嘉兒總是找著各種各樣地理由去騷擾羽結。
她與雪女商量好的，因著她身在這安平府，在人前就就只能喚她做苑莞，起初雪女還覺得苑莞這個名字太過於豔俗，日子長了，她也就慢慢習慣了自己這個名字。
羽結畢竟是男子，傷的地方雖多，卻好在都沒有傷及筋骨，恢復得極快，如今位列衛將軍，朝堂議事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戰事稍平，聖上便暫時讓他安心休養。
他便日日和靈兒一起賞花聽樂，只要能和靈兒在一起，他便什麼也不想去思考。
以前以為自己建功立業是為了自己身為男兒的抱負，此次在鬼門關轉悠了一圈以後，他才恍然明白，他要的始終只有一個她，哪怕註定只能是她的弟弟。
只要自己還活著，自己還能保護她周全，他就是完完全全滿足的，即使，要為了她去死。
夜深人靜時，他也會對著月亮胡思亂想，假如，未來某一天，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是不是她就會永遠再也忘不掉他，那是不是就可以永遠在她的心裡留下一抹印記。
這樣想著，他唇角便微微揚起，覺得那將是這輩子自己最幸福的事情，能在她的懷裡永遠閉上眼睛，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著她。
不曾擁有，此生卻全然歸爾…
……
“苑莞…”幾周未見而已，靈兒驚詫於苑莞的憔悴，她把藥推向這個瘦得如同紙片一樣的人，“這是軍醫開的藥，軍醫說其中一味溫經梗是最對症的。”
“多謝夫人，夫人果真是貴人，溫經梗如此名貴的藥竟然也能拿到。”
嘉兒鼻尖一慫，聲音尖利刺耳，“自然是因著我們夫人的弟弟，衛六大將軍的面子咯，現如今，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我們將軍開口要，聖上都會尋奇能異士把它摘下來。”
靈兒眉頭微皺，真不知道這等浮躁的妮子是怎麼成為予穠近侍的，還是說她有兩副面孔可以隨時變換，左右逢源。
靈兒秀目微微橫了一眼，孫姑姑便用手肘碰了碰嘉兒，讓她不要再說了。
靈兒見她閉嘴了，就繼續對著雪女說道，“戰場上的事情，自然是不關咱們的事情的，好在這次可以趁著我內弟的東風，不然這稀罕藥也著實讓我頭疼。”
苑莞也不欲計較什麼，雲淡風輕地一笑，“多謝夫人好意，這樣珍貴的藥材，著實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苑莞的身子苑莞自己明白，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溫經梗也不一定能讓我活下去，況且，這藥一入體，苑莞就再也沒法超度亡靈了，苑莞身上還有未完成的責任，度了他們也就等於度了自己，苑莞心意已決，夫人還是收好吧。”
“溫經梗雖然不能保證會醫好你，但也是這世間唯一可以緩解你體內的寒氣了，不過，藥我已經給你尋到了，吃不吃也全然取決於你自己…”
靈兒輕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自己的人生應該怎麼活，確實也不是她這個外人有資格去左右的，“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麼需要的，讓侍女通報一聲，我自會安排的。”
苑菀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苑菀尚有一事相求。”
靈兒停住正要邁出的腳步，竟不知這已然對一切都風輕雲淡的人兒，還會有什麼要求，“何事？”
苑莞復又開口，“苑菀想去府外的林中走走，林中多有獵人，有些躑躅在世間的怨靈在召喚著苑菀，我自知時日不多，能多度一個就多度一個，苑菀會低調行事，絕對不會給府上添麻煩，還請夫人成全。”
“後院小廚房的後門就通向林子，你從那兒出去就好”，說完靈兒便邁步出了殿門，在暖日下雙手抱了抱肩。
倒實在不是自己不願意多陪一陪她，只是也許因為寒氣入體太深的緣故，如今整個殿內都是寒意沁人，怪不得她近身的侍女穿得都比旁院的侍女更多一些。
嘉兒搓了搓手，在嘴邊呵了呵氣，回頭白了眼殿門，小聲地嘀咕著，“好好的一個東院，被她弄得像冰窖一樣，白長得這麼妖媚，竟真是個活生生的冰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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