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二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意思——這還沒到地兒呢。
雖然心中疑惑,他還是將桶放了下來。
王餘一把抓過他手裡的扁擔,將纏在扁擔兩頭的兩個裝滿水的大桶又挑了起來。
別看他年紀不小。但挑著兩桶水,可比第一次挑水的陳小二顯得要穩當輕鬆得多。
他穩當當走進閣樓門裡,放下兩個大桶,大聲吆喝道:“玉芝,我回來啦!聽你的,是周易那伢子家門邊的水——可累死老頭子我了!”
葉玉芝看他大氣不喘、大汗不出的樣子,又看了看才過去不久的時間,懷疑道:“這麼點時間——你不會又在煙溪裡面打了水來的罷。”
“怎麼會?煙溪裡的水和那條溝泉裡的水相差那麼大,你嘗嘗不就知道了?”王餘見葉玉芝懷疑,不忿的說道,“我不過是搭了個便車,坐了那個纜車上去,肯定快啦!”
葉玉芝對於這個有前科又有演技的老油條並不十分信任,她更相信她的舌頭。
她拿了個瓜瓢,舀了一瓢水,倒入唇口之中。
清冽的泉水在她口中,將綻紅的唇、柔軟的舌,都滋潤了個遍,讓她直直打了個激靈,甘澧的美就潤進了心裡。
這樣的甘美滋爽,也只有周易屋邊的那口清泉了。
“味道正麼?”
“正!”葉玉芝臉上霎時綻開了笑容,如同一朵玉蘭在風中顫立,在葉間搖放。
陳小二在旁邊看著眼前的美人品水、綻笑的一幕,不由愣了愣神。這樣的風韻,實在是少見了,也著實讓人心動、心顫。
藉著熹微的晨光,美人完美的鵝蛋臉上那一刀劃破大半張臉的疤痕若隱若現,就如同美玉上劃了一刀一樣,並不影響玉的精粹,竟反而將玉質的溫潤柔美愈發的展現了出來,讓人愕然感傷的同時,又添上了一種奇異的美感。
良久,他才上去招呼道:“嫂子好!”
葉玉芝聽到招呼聲,這才發現門邊上竟還站著這麼大一個活人,玉白的臉面,不知為何,如同夏日的白荷一樣被粉色輕染。
“這位是?”她看了陳小二一眼,轉頭看著王餘說道。
“他叫陳小二,一個狗崽子,說要採訪咱們。你不願意的話,就不用管他了。”王餘毫不客氣的說道,彷彿剛才人家累死累活給他挑了這麼兩大桶水,都是電影裡演出來的——根本沒這回事。
陳小二的身體也算不錯,按理說,挑兩桶水,也不算多難。但這事兒第一次做,技巧沒把握住,三分力氣能做的事,就得用十二分、二十分,哪能不累?眼看著現下都氣息不平、滿頭大汗的,背後的襯衫都濕了老大一片。
他聽得王餘的話,眼底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他最開始說什麼“媒體工作者”,倒是有些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卻沒想到王餘這個老江湖這麼快將他臉面揭了下來,不覺生出半分尷尬。
“你好。”葉玉芝嗔了王餘一眼,對著陳小二伸出手道,“水是你幫我家那口子擔回來來的吧。他就這樣不饒人的脾氣,你別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陳小二受寵若驚一般的,趕忙伸出手,在玉手上輕輕一沾,方才感覺到一絲的溫潤柔軟,那白玉般的手兒又收了回去,直讓他心中韻韻、似有所失。
王餘忙活了一陣,將陳小二使喚得團團轉;眼見日頭稍高,店裡的事兒都忙活完了,客人還沒有來,便盛了一大缽擂茶,又裝了三五碟酸蘿蔔、酸黃瓜、酸萵筍、辣刀豆、炸紅薯片之類——藉著這酸辣爽口的冷盤,藉著噴香怡人的擂茶,故事再一次在王餘的口中延續下去。
“當時我就想著藏遠點,找個別人找不著的地方,和玉芝隱居起來。
也不知為什麼,就走到了這裡,看到這個萬裡蒼山深處,見著這個藏風聚水的地方,這眼睛就轉不動了、腳也挪不動了。
我就說,‘玉芝,咱們就在這裡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