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香來,雖然極淡極淡,但卻將他心中煩惱盡皆掃除,如同凝聽禪音佛唱、又遇道家仙音,心思徹底的澄澈下去。
周易沒有理會他,將木盒輕放在大案上,盒子小門揭開,一個如皮球大的桃子,陡然就出現在張楚天的眼裡。
桃子還連著一根小枝,桃枝被固定在木盒頂上,也將桃子固定住,不使他與木盒周圍接觸。
張楚天知道周易家長的桃子的軟柔——這麼大一個桃子,更不得了,對於他這新鮮的擺放方式,倒不覺奇怪。
周易用剪刀在盒頂蓋上一剪,將桃子頂端和枝的連線處剪開,手承接住桃子,放在一個巨大的瓷盤裡。
他一手握著一把極薄的竹刀,張楚天還未看清怎麼一回事,數道青黃色的刀影落下,濃烈的桃香,沖發出來,將整個房屋顛覆、將在場得兩人包裹到窒息!
就在張楚天承受不住,渾然欲醉的時候,桃香陡然變淡,只剩下如絲如縷的一息,輕輕的、淡淡的,往張楚天鼻息裡鑽、毛孔裡去。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全身上下,都如同被徹徹底底的香浸過一樣,充滿的果香;萬千毛孔,如被什麼神秘的東西疏通了一般,盡情開放、吐納呼吸;整個人,也愈發的寧靜下去,尋常日了,所思所想的事物,全都拋諸腦外,只剩下一刻純純淨盡的本真。
這樣美妙而難以道說的境界,只持續了一個剎那,很快,張楚天就醒過神來。
等他睜眼看去的時候,偌大一個桃子,真個是王母宴上的千年蟠桃,早已經不複原初,被連皮帶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如花似的綻開,只剩一個小半個拳頭大小的滾圓桃核,在盤中滴溜溜的打轉,敲出珠玉鳴珮之音。
張楚天看著被分開的桃子,愣了愣,“你把她切開幹嘛?”
“桃子不就是吃的嗎?”周易奇怪道。
“可是……可是……”張楚天可是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周易將桃肉分入自己的盤裡,拿勺咬著吃起來,滿口的桃香,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桃子並不是普通桃子一樣的白肉,也不似周易種在外面的桃子一樣的明黃色汁肉,而是碧綠瑩瑩的,如綠葉,更輕盈;如碧潭,更靈動;如碧玉,卻更清澈柔軟……
張楚天終於忍不住,還是拿勺吃了起來。
他吃得很慢很慢,遠不像以往的饕餮,好似品味著什麼絕世希珍;不只是品嘗,更帶著對某種聖物的崇敬與尊崇。
“崇敬”,周易並沒有用錯。此時的張楚天,如同朝聖一般的,品嘗著這人間,不,是來自某個神秘空間的至美之物。
等他將小半個桃子吃幹淨了時候,天色全暗下來。
雖然沒有吃飯,但張楚天不覺得餓,只覺此刻無論吃什麼東西,都是多餘的。
他感受著嘴裡久久未散的味道,金液自喉口流出,每一口吞下,肚裡都暖融融的,如同又吃下了一個鮮香甜美的大桃子……
……
一夜易過。
曉風拂月。
魚肚白的天際,吹來一股清風,帶著山間獨有的味道,帶著清晨的薄霧,將屋中睡人吹醒。
張楚天伸了個懶腰,全身啪啦一陣香,感覺精神前所未有的飽足,渾身暖洋洋的,沒有半點剛睡醒的僵硬不適。
這樣的感覺,多久沒有了?
他只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才有記憶的那幾年裡,午睡睡得最滿足的時候,在暖陽裡起來,才有這種感覺。
秋天是冷的、晨風是涼的,高山洞天,更帶著外界未有的寒氣,但張楚天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好,無一處不舒坦,無一處不是暖烘烘熱爽爽;行走之間,感覺身體再健朗不過。
感受著這一切,他又想到了昨夜吃的那個桃子,口中的涎液不由自主淌了下來,可惜,這一次,只有腦中的回味,再也找不到桃兒的真味。
那,似乎是一個美妙的幻夢。
事情還有很多,他準備走了。
他沒有提起昨晚吃的桃子的事。
在他看來,那就是真正的仙物,不應該多做奢求的。
周易也知道他要走了,早早的沿著湖跑完一圈回來,清爽一身,拿著兩只沉厚的木箱,等著他。
“你帶走吧。”周易笑著說道。他沒說這兩個桃子,是給他幹嘛的,但周易相信,張楚天會有想法。
箱子很沉,但這份禮,更沉。
張楚天知道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他不知道這桃子是什麼培育出來的,但知道的是,絕對極為珍貴,如果拿出去賣錢,張楚天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這樣的東西,本應是仙物,不應該出現在人間。偶然一瞥,便是偌大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