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才來得及細細打量他是怎樣一副模樣。
此前他身上的銀甲沉重又紮眼,所以被我剝下來了,如今穿的便是銀甲裡面的袍衫,可即便這袍衫本是被銀甲擋住的,上面也滿是劃痕,鮮血染了一處又一處。
我看著這些血跡,心裡愈發難受起來。
難怪在和段副將對峙的時候,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說話也沒什麼力氣。
難怪他剛剛只來得及和我講讓我先走。
難怪……
可是,剛剛他醒過來的時候,為什麼一句疼也不知道喊呢。
生怕牽連到傷口,我根本不敢用力氣,只能小心翼翼地給他把血淋淋的衣袍褪下去,他身上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疤和血跡看得我心頭悸悸。
看著輕重封了幾處xue,開啟藥包一處一處地給他包紮。
好幾處傷口都深得很,一處在心口,一處在腰後,一處在左膝略偏上的腿間,偏小一些的劃痕更是數不勝數。
好在我包紮手法勉強還算嫻熟。
忙活了一會兒總算包紮好,抬頭一看,只覺得顧君則將將成了包著半片粽葉的粽子。
給他把衣裳穿好,外傷便算是處理妥當了。
那內傷呢?我記得他唇角的血。
可惜我基本不會把脈,如今這裡只有我和他,外面還下著大雨,根本尋不到醫者。
於是我只能自己摸了摸他的脈,然後用自己半吊子的水平感覺他脈象平穩,沒什麼問題,更多的卻是自我安慰。
心裡的底氣寥寥,於是我轉而又用了‘土方法’——碰了碰他的額頭。
明明只是包紮了一下,可是剛剛有些燙的額頭,如今溫度降了許多,呼吸也強了不少。
是因為從小就在戰場上摸滾爬打嗎?
讓人感嘆他優秀的身體素質,卻也感慨他究竟吃過多少苦。
不過,總算是勉強安心了。
我坐在塌邊鬆了口氣,又在藥包裡翻找著。
別的我不會,但是補血的方子,我多少還是知道的,也帶著一些需要的藥材。
按著這個熬藥,總歸不會有壞處的。
我取了藥,起身拎起一旁的水桶。
渾身上下都在痛,雙腿更是灌了鉛一般,可是我知道自己還不能休息……
走出這個房間的門,外面的小隔間有些雜亂,但是四下擺著的瓶瓶罐罐上並沒有多少灰塵。
我想,這破屋應當是住過人的,只是戰亂時他們逃跑了。
所以,這屋舍裡,各種東西,比如我要找的鍋和灶臺,都應該是勉強齊備的。
果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找了一會兒,我當真在最西邊尋到個小灶臺。
灶臺旁有些幹柴,還有幾根幹澀的蘿蔔和菜根。
於是我美滋滋地想著,把藥熬好之後,也許我還能做一頓飯。
——如果我這一會兒能學會的話。
我便摸索著,想著之前碧雪霜橋在屋子裡熬藥的做法,照貓畫虎把藥熬上了。
雖說可能房子外的煙囪會有些煙,但是既然外面下著雨,應該也不容易被人發現吧。
費了半天勁總算是把藥煮上了,我坐在灶臺旁的矮凳上又撥了撥幹柴,便覺得眼皮開始打架了。
立著灶臺近,微苦的藥味太重,於是我迷迷糊糊地拖著矮凳後退到門邊,分明知道一旁燒著火我睡過去太危險了,可是……
真的、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