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那邊戰亂,四處的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打好了行李從家裡跑出來了,那邊多少廢宅院,外面就有多少家流亡人。”
“我們想安頓好他們,卻是有心無力,且不是沒有住處,沒有銀子,沒有糧食,單單是分清誰是誰,哪裡是我們的百姓,都難得很。到處都是,很多人在跑,還有穿著鎧甲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他嘆了口氣:“唉,離著戰場近了,就是人心惶惶。”
我動著筷子,聽見‘戰場’二字,心裡不由得往遠了想。
於是我猶豫了一瞬,總算開口:
“么叔……您去戰場那邊了?”
么叔點點頭。
我看向他:“剿匪軍真的輸給袁軍了嗎?我此前聽說,剿匪軍的主帥,可是堂堂殺神……”
么叔嘆息地搖頭:“堂堂殺神又如何?你可知道人數差了多少倍?”
我一愣,茫然搖頭。
么叔便道:“少說五倍,多說七倍,剿匪軍不是鐵做的,難扛啊。”
我身形一僵。
么叔便繼續道:“‘殺神’這事我也聽過一二,前個月那個少年郎率軍過去的時候,我也瞧見了,豐神雋逸的好男兒,真真是可惜了。”
我心裡一哆嗦,手亦是一哆嗦。
只聽‘啪嗒’一聲,手裡的筷子脫了手便落在桌案上。
這一桌子的人都愣愣地看著我。
吳映雪愣了愣,隨後低聲喚了一聲:“阿伏,怎麼了?可還好?”
我咬咬牙,勉強沉下一口氣去,穩了面色:“沒事,只是……這位殺神,當年在家鄉救過我性命。”
么叔愣了愣,隨後嘆了口氣:“是個好兒郎,真是可惜了。”
我看著他,愣愣道:“如何……如何便可惜了呢?”
088連安慰的餘地都沒有
么叔搖頭道:“因為……”
吳映雪抬手沖他擺了擺,似是在示意他莫要繼續說下去了。
么叔便住了口。
可是……可是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我的顧君則,他……
“映雪,我沒事,么叔,請繼續講下去,他如何了?”
么叔嘆了口氣道:“是這樣的,這邊對抗袁軍的隊伍,應當就是他親自帶的。”
“前幾日袁軍以數倍的兵力猛撲,如今剿匪軍已經扛不住了。”
他搖搖頭,又道:“所謂扛不住,不是投降,而是徹徹底底被打潰了,這麼多倍的人數,哪裡有投降的餘地呢,輸了,來不及投降,就潰了。”
他嘆了口氣道:“不過,能扛住這麼多天,也著實是個厲害人物,不負‘殺神’之名啊,唉,可惜了,當真是可惜了。”
殺神。
我恨不得……恨不得顧君則不是什麼殺神。
我企盼他是個懦夫,我企盼他能看著形勢不利就丟盔棄甲逃跑。
輸輸贏贏的隨他去吧,我要他,我要那個會抱我會陪我的顧君則,我要那個眉眼裡盡是溫柔的顧君則。
渾身上下都在顫,根本控制不住地顫。
桌案上安靜了下來,我能感覺到,吳映雪在小心翼翼地拍著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