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雲死了,這營裡原本的主帥死了。
首先便要想好,如何給他加一個合適的罪名。
這個罪名需要加給左雲,卻不能加到皇叔身上。
這樣子,皇叔為了從中脫身,勢必會放棄左雲,哪怕左雲為他做過許多貢獻——忘恩負義這一點,我還是對皇叔頗為瞭解的。
那日,營帳外大雪紛飛,營帳內,顧君則剛剛把皇叔發來的書信念了一遍,這信真可謂‘冠冕堂皇’。
對別的隻字不提,只是哀悼左雲之死,可是指桑罵槐之意已昭昭然。
我歪在榻上,手裡捧著一盞熱茶,全全聽下來。
頭腦裡卻也回憶起了些東西。
“顧君則,你去瞧一眼左雲屍身的下半截。”
顧君則在桌案旁抬起眼來,看向我。
我繼續說著:
“再去瞧瞧那一天我穿的那一身衣服。”
“我記得那天我穿的是去年除夕夜宴時穿的的那一身棉衣,後來左雲想要單手將我拽上馬去,我用弩箭射入馬腹,他被壓在馬下,卻依舊死死地攥住我的左肩。”
“後來我掙脫出來的時候,我記得那件外袍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所以說,關於左雲之死,我們可以順水推舟,給他安一個謀逆的罪名。”
顧君則緩緩擱下筆來:“願聞其詳。”
我便繼續說著:“關於那一天的大火,不知你們查出來什麼結果。”
“如果和四下的番邦沾一些不明不白的關系,倒不妨直接利用一下。”
“譬如說,左雲被敵軍買通,意圖侵佔西南邊陲。”
“因此他會聯合敵軍,先燒營中糧草,再禍亂軍營,並特意選在你到達的這一天,意圖將罪名嫁禍於你。”
“至於如何證明是他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首先便是他對我的所作所為,那一件衣服,還有我可以作證,他檢視綁架、傷害陛下現存的唯一子息,以作要挾;其次,寧副將也可以作證,隨後,營中眾人,真真假假,都可以證明他的作為。”
顧君則笑了笑:“公主此言甚是有理。”
“只是有兩點,君則還有異議。”
我愣了愣:“如何?”
他緩聲道:“一則是關於番邦之事,如今這番事,大抵已經查明,不幹番邦之事,而是左雲受人指使所為,或者說,就是他受那位指使所為,我們不能隨意牽扯到番邦。”
“一則,如果番邦有意自證清白,我們就會被輕而易舉地判定為‘無中生有,挑撥戰事’,如此自然有罪;二來,如果番邦不做回應,一旦雙方開戰,民不聊生,我們此為也非大義之舉。”
我愣了愣,隨後頷首道:“確是如此。”
他繼續說:“其二,真真假假不夠穩妥,何況如果尋常兵士平時能看出破綻,為何不報?如此恐怕朝廷會趁機牽連一眾‘作證’的兵士,而這些兵士也恰恰是心腹,得不償失。”
“在軍中,燒毀糧倉、禍亂軍營便是重罪,如今已經確定了燒毀糧倉是左雲所為,我還在細細糾察線索和證據,應當只需幾日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了。”
“到時候,只需要公主那件衣裳、寧副將,還有尋到的線索,一切便可以落定。”
我細細聽著,心裡也覺得有道理。
隨後便補上一句:“此事與朝廷有牽扯,但是如今我們應當先把朝廷從裡面‘摘’出來,不如我們便尋一個左雲的手下,讓他作證,說左雲意圖背叛朝廷,在西南邊陲自立為王。”
“如此,不論朝廷發現與否,都會先默許此事,畢竟如今明王想要得到的是認可和民心。”
顧君則聞言點了點頭,眉眼裡似是染上了幾分笑意:
“如此,多謝公主。”
我便繼續在榻上歪靠著,顧君則便在那裡匆匆忙忙寫著什麼。
直到我手裡的茶空了,外面太冷我又不想動,懶兮兮地瞅了顧君則好幾眼,直到他抬眼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