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則那邊顯然是愣了愣,他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老夫人,隨後只是點了點頭。
一旁,青蘿有些灰溜溜地告退,去思過了。
這一瞬間我突然在想,顧君則聽了老夫人的話,有沒有意識到,府裡的事從來都不是我管;可隨後我又想,不歸我管便不歸我管吧。
——我是洛家的公主,他是攝政王的後人,也許讓我管府中事務他是考慮過的,最終覺得不放心,便交給了青蘿。
而我,也並不探求府裡的權力。
我自始至終也不知顧君則默默無言的那一瞬在想什麼。
但是而後我卻知道,老夫人將這一瞬的安靜都看在了眼裡——
早飯用畢我特意留下來,對老夫人道一句‘謝謝婆母’。
如此說著,我有些侷促不安,她卻溫柔地執了我的手:
“不要怕。”
“伏波是個好丫頭,我看得明白,我知道。”
“你也不要怕被人欺負了,不論是在這府裡,還是在都城的府裡,只要有我在,沒人欺負得了你。”
“在外面,君則也會全全護好了你。”
“君則這孩子就是這樣,很多心思他不同你說,但是他是個好孩子,心是好的,也是護著你的。所以不論發生什麼,都要相信他,他是你的夫君,我也一定會給你做主,你不要怕。”
我聽著她的話心裡抖了一抖。
這些年來我最歡喜聽的、聽到最少的一句話,便是‘不要怕’。
她說出來,我的心不知不覺便安定了。
在婆母這件事上,我的的確確是比母後要幸運的,並且幸運許多許多的。
譬如過了些日子,等老夫人的壽宴畢了,又留了幾日後,顧君則帶著我要離開這一處府邸,老夫人便特意將青蘿留在了她身邊。
或者說,她特意沒有讓青蘿隨著我們回都城。
我想老夫人應當是知道青蘿能幹,對府裡幫助不小的,所以也許她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於我。
馬車晃晃悠悠地,一路返程。
我不認路,但是對方向還是有些敏感的,一路晃著,卻莫名其妙地——總覺得我們是從東北而來,可如今應當返程了,馬車卻一路向著西南而去。
起初我還有些遲疑,隨後卻是越走越確信自己心裡的想法,終於轉頭看向坐在桌案對面,安安靜靜瞧著書的顧君則:
“是不是走反了,我怎麼覺得現在在往西南方向走?”
顧君則抬起頭來,瞧了瞧我,笑道:
“沒想到公主對方向這般敏感。”
他停頓了一瞬,隨後又道:“不錯,如今的確是在往西南走。”
這語氣,諱莫如深,在我聽來只覺得他好像是要在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將我賣了一般。
卻是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吱聲了。
我咬了咬唇角,隨後想著——顧君則一向不同我多講,如今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去問他?
於是我點了點頭便算知道了。
可今日的顧君則卻不同於往日。
他低頭看了看書,忽然又啟口說了一句:
“其實這一次來南方,看母親是真,卻也是個幌子。”
“西南方邊陲留著一支兵,對外講是邊疆的守軍,實則是當初老攝政王保家底、如今落到我手裡的一支兵,如今朝中情況變革,想要自保,就必須要抓緊這一支兵。”
他將書合上擱在桌案上。
這是在像我攤牌交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