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瞬,隨後我擠出笑意來,接過這毛絨絨的一團兔子。
洛伏苓那道疤痕,是我留下的。
如果他不知道,大抵會以為我擺出不開心的模樣是因為善妒。
如果他知道,大抵會以為我惡毒——畢竟洛伏苓在他那裡一直是百依百順的。
罷了,罷了。
如今算是寄人籬下,因此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和洛伏苓的事,不管他心裡怎麼看待我和洛伏苓,我都不能再擺出什麼不開心的臉色來。
手裡的兔子起初縮成一團,隨後放鬆下來,乖乖展開四肢來伏在我手裡。
它柔軟的肚皮便在我的掌心。
其實人也是如此,大抵旁人對自己好的時間太長了,就容易把薄弱的東西展露出去。
而一旦展露出去,便也更容易被捅一刀。
比如我和顧君則,此前他待我那般好,我差點就信了他,如今那些想法就這麼明白而幹脆地破碎了。
讓他喜歡上我,而我不喜歡上他。
怎麼可能,對於這樣的一個男人。
也許我應當慶幸,自己及時地收起了‘柔軟的肚皮’,如此,以後若真有一刀捅過來,總不至於直中要害,丟了性命。
顧君則成了一個時常在宅院的人。
雖說有時他也外出,但是每每出去,都是半天之內。
於是——
早膳時候他在,午膳時候他在,晚膳時候他還在。
好在他這張臉還是漂亮的,這麼頻繁地瞧見,我也不至於看得厭煩
關系微妙得緊,往往是飯前互相問一句好,飯後再隨口聊聊這半日的事情,聊天輕描淡寫,他一般只是說‘瞧書’,而我也只是隨口一提,若再是多談,大概就是說說那隻兔子,不過這只兔子,過得遠比我滋潤,沒幾日的功夫,便極其明顯地胖了起來。
再無其他,譬如同房一事,我和顧君則都不曾提,也不曾有。
而我方才秋狩回來,經了去痕藥一事,那份難得的‘賢惠’,硬是裝都不肯裝了。
便尋了個‘來葵水,動彈乏力’的理由讓青蘿去給顧君則處理傷口,此後他也不尋我,我也不好尋他,這幾日過來,硬是碰也不曾碰著過他。
日子太過於平靜,毫無波瀾。
直到約莫一個月過去,韓江將軍前來,顧君則設宴款待。
身為‘顧夫人’,我自然也要坐上席位去。
韓江這人我是見過的,小時候隨著父皇征討北疆,他也是在的,那時我性子野,當時父皇便是派他看護著我。
小時候我是叫他‘韓叔叔’的,如今許多年未見,宴會方始我叫了幾聲‘韓將軍’,被他笑著說‘生疏’之後,我算計著他同顧君則稱兄道弟,便索性跟著顧君則喊一聲‘韓大哥’。
那邊韓江聞言一笑,笑容憨厚得緊,飽經風霜的臉便皺巴巴的。
“這麼多年,兜兜轉轉的都繞回去了,也是妙。”
他說著,喝了口酒。
繞回去了嗎?
我禮節性地喝了口酒,酒入口中卻苦澀得很。
——哪裡繞回去了?若真能繞回當年的時光,折壽十年我都肯。
不知不覺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喝下去才覺得自己實誠,想著總不能白喝這麼一大杯,我抬手將空空的酒盞一比示意。
韓江仰頭而笑:“難得公主還記得韓某這一糙人!”
他豪放的性子沒變,酒量也沒變,說完又是幾盞灌了下去。
我卻是慫了,不敢一盞一盞地喝幹淨,變成了幾口幾口地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