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清寂的雷光似乎在天空之中停止了,變成了一條能夠連線天地的白線。
雷光之下,秋毫畢現。
那三人中的最後一個身體突然從中間一剖而開,血花綻放,隨之第二個也是如此,第三個身體突然消失,卻在另外一處地方顯現出來,已經變成了兩截,自虛空掉落。
雷光落下,一切重歸黑暗,這只是一念間的事,卻已經有了三人死去。
“劍從雲中而落,融於雷光之中。”風雨停的主人背負著雙手站在亭邊肯定地說道。
鐘山雪能夠從他那看似平淡的聲音中感覺到隱藏的震驚,她自己也曾聽師父說過,天威無窮,一切法術因勢利導,借天威而行法才是修真者真正的手段。
她初聽到這句話時還不以為然,然而隨著法力的精進,境界的提高,才發現想要做到借天威而行法是何等的困難,不僅困難,而且極度危險。
現在她看到陳功以劍融於天雷之中,借天雷之力殺敵如斬雞犬,這才明白自己與山神爺之間有著何等遙遠的差距。
轟!第八道天雷落下。
隆隆的雷聲綿綿不絕,天威浩蕩,連身處於風雨亭中的鐘山雪都能夠感受得到。那九天之上,應該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在這一刻,鐘山雪明白自己與山神爺之間的差距其實並不在於法力,而是在於境界,在那種面對浩然天威而敢於牽引融合的心境。
突然,有琴音在天地間響起,琴音不重,聽上去極淡,若有若無,一陣清風似乎都能夠把這琴音吹滅。偏偏在這雷霆聲中,那琴音卻在耳邊縈繞,飄飄渺渺。
“這是,這是那木秀州的琴魔恆羅。”風雨亭中那個手持摺扇的青年男子突然震驚地說道。
“是他,想不到,連他都來了。”風雨亭的主人嘆道。
鐘山雪不知道這琴魔恆羅是什麼人,耳中聽到同樣有不知道的人打聽,有人便解釋道:“這琴魔恆羅據說是一尾石琴吸收日月精華得道,傳說千年前便已經化形而出,一曲天地亂可亂人心志,迷神魂。”
風雨亭中解釋的人話才說完,九天之上便落下了陳功的聲音:“想不到你也來了。”
“是啊,我來了。十多年前我見過你的劍術,現在我想親身體會一下,也不枉我為你作了一曲金陽劍仙。”這聲音很輕,就像是說話之人沒吃飯餓了三天三夜沒有力氣說話一樣,與琴音倒是極其相合。
“你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陳功的聲音問道。
“我本是為當曲河中的蛟龍而來,現在,更想要親身體會一下你那雷霆劍威。”恆羅回應道。
“這又是何必呢,你是對我有恩的,今日之後,何不來我神廟之中把酒言歡,我為你舞劍助興,可好。”陳功道。
“呵呵,我就是喜歡看人在生死邊緣掙紮,上次你聽了我的金陽劍仙曲,這次再品一品我自創的天地亂。”隨著恆羅的聲音落下,原本若有若無的琴音剎那間清晰起來。
鐘山雪側耳傾聽,只覺得這琴音無比的悅耳,琴調悠揚綿長,琴音才起,其他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耳中只有琴音,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隱隱聽到身後有人喊:“不好!”
然而鐘山雪卻覺得身心輕松,一切的煩惱都已經消失,眼睛依然看著九天之上的一切,那雷光與突然湧現的人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就是水中魚兒抬頭看岸上之人,無論人間怎麼徵戰,都與它無關。
九天之上出現了一隻暗紅的蝴蝶,蝴蝶自雷光之中飛出,在數人之間穿梭,暗紅色的蝶翅輕動,飄渺閃逝,在鐘山雪的眼中,那九天空高之中就像是在上演著一場無聲電影。
一片片絢爛的法術披散開來,五光十色,各種各樣,一道道刺眼的光芒憑空而生,一件件法寶鋪天蓋地地壓下。
可是這些在鐘山雪的眼中,卻都是無聲無息的。
突然,在她的眼中,那九天之上的絢爛法術變成了一片花海,一片似潔白,似暗紅,似灰黑的蓮花之海,花海之中一隻暗紅色的蝴蝶輕盈地飛動,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想要去那花海之中,成為花海一部分的想法,在這一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她覺得自己也是一朵蓮花。
手心突然刺痛,鐘山雪剎那間驚醒過來,耳中不再只有琴音了,而是一陣陣法術爆裂聲,一陣陣風雨之聲湧入耳中。低頭一看,刺痛處正是握燈的手心,只見那燈焰已經只有一點了,隨時都可能會熄滅。
鐘山雪連忙將法力輸入青燈之中,再抬頭看向天空已經是一片平靜,那花海,那一片片如絢爛煙花般的法術,那五光十色,耀眼無比的法寶,還有那一個個的人都已經消失了。
耳中只傳來一聲劍吟,還沒有來得及側頭去看,自風雨亭中就已經有一道青紅交織的光芒沖了出去,轉眼之間消逝在黑暗之中。
緊接著又一道紅光沖了出去,鐘山雪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知道這紅光便是那個和尚,而之前那青紅光芒則是那個長眉道人。
還沒有等她再去細看,眼前便是一暗,有風吹來,鐘山雪黑發飛揚,絲絲細雨飄入了頸脖之中,她才發現風雨亭已經消失,風雨亭中的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她回頭一看,自己的師兄師姐正安安靜靜地站在身後,有些抬頭看著天空,有些低著頭,有些則看向黑暗之中,那二師姐依然被四師兄背在背上,昏迷不醒,大師兄的臉色越發地差了,一切都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