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仁義了呀。
呵呵。
既然如此,林海文也不介意把道理說的更明白一點,讓粱大舅大舅媽心裡的小小疙瘩能再小一點。
他起身拍了拍大舅的肩膀,林海文比梁大舅要高不少,能看見大舅雖然忍著,但眼睛裡是有水光晃動的——他突然有點想到了竇越的父親,或者說那幅父親主題的肖像畫。
如果說辛勞的,褶皺的,黑黃色基調的,是一種偉大的父親。
那眼前這樣的,為了糾偏兒女人生,不得不揮淚下手的大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偉大的父親呢?
再想到林作棟,對兒子的神異心知肚明,卻從不試圖去探知什麼,只是為林海文感到榮耀,感到自豪,永遠支援支撐他的,也是一種偉大,不是麼?
父親這個詞,不因一部分人的不負責任、不堪擔當而褪色,父親還是父親,父親就是父親,只是那些人不配被稱作“父親”而已——比如林作棟的父親,他只是單純生理上的父系基因的提供者,而不是人文社會中定義的父親。
一些朦朦朧朧的想法,從林海文的心裡滋生出來。
他把這個念頭先存在腦子裡,眼前的局面,他也看夠了,既然一切後果都降到了最低的程度,也沒必要再看小醜起舞,不夠惡心的。
“梁藝,你可能沒法聽得進去現在,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跟你講,”林海文笑了笑:“你知道麼?在你長大的過程中,其實大舅和大舅媽沒有做到最好,他們確實因為其他的,說生計也好,說事業也好,沒有能把你帶在身邊,陪你長大,可能跟你一些同學的家庭環境、成長過程相比,你發現自己有點委屈。
你的感覺是很正常的,子女和父母,說白了,就是一點血脈的聯系,一點法律上的權力義務,其他的,甚至包括法律這一塊,都是人為賦予的,不是生來就有的,所以單憑這一點天生的血脈聯系,會有把彼此當成最重要的人,這樣的父子母女關系,這很幸運。但也有,甚至是更大的一部分人,只是相對於陌生人,父子母女之間,有更密切的關系,更可信任的基礎,僅此而已。
對你來說,不管說大舅他們是為了家裡生存,還是為了你的教育發展,才沒能跟你發展成那麼密切的親緣,這些你都可以不看不管,唯一一點,他們沒有不盡自己的義務,做到了一個父母對子女應該有的樣子,是合格的,這個你要清楚,要記住。所以你可以不必說,要把他們父母是多麼神聖,多麼難,要你傾一江之水回報,永遠服從,不用這麼做,你們不是那樣密切的關系。
但,你也要做到合格,這是對等的。
不要怨憤,不要有報複之心——如果你覺得可以透過走上邪路來傷害他們,不就代表你也覺得他們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麼?這很矛盾,也很無恥。你也沒有怨憤的道理,他們養育了你,也沒有對不起你,拖累你。我曾經有個員工,那種家庭,那種父母,你根本無法想象,哦,原來世界上還是這麼無恥,這麼把女兒當仇人的父母,我鼓勵她跟家庭決裂,因為她本身受到惡意傷害了。可你沒有,所以你沒有怨恨的資格,你知道麼?
我大概能想象到,當你羽翼漸豐,不必再靠父母生存的時候,你那點心思突然就迸發出來了,當然,也有一點外力因素——比如你身邊這個小畜生,不過歸根到底,根子在你自己身上,包括對我,對我家人的恨,究竟來自哪裡,你自己能想到,你有點蠢,但不是個智力障礙患者,根源都在於你要報複你的父母,你要讓他們為當初的忽視和不足而懊悔、難受。
你成功了,你毀掉了自己,也讓你父母後悔、難受了。但我不覺得你會快活,等你以後有蠻長時間來思考的時候,我相信你不會覺得說這一刻你是快活的,那種瘋狂的宣洩報複心,不會讓你快活,只會讓你越來越扭曲,越來越失落,越來越有挫敗感。
如果你想不通,一生都無法得解脫。”
梁藝的神情在迷茫和猙獰之間換了換去,等林海文說完,卻只有冷眼相看剩下來,那種執念,不是一番話可以解釋的。林海文說這些,也不是為了他,只是看在大舅年近花甲,還要遭此磨難的悲愴上,梁藝以後會有漫長的時間來想起今天,想起林海文的這番話,或許她可以真正覺悟,那時梁大舅和大舅媽總要欣慰和安心一點。
說完這一大段,林海文不再多給梁藝一眼,這個人,從他的角度看,至此就算是死了。
至於林躍,他沒有任何給他當人生導師的習慣。
“林躍說實話,我也算是閱人無數了,你這麼不要臉的,我是頭一次見到。”林海文神情輕鬆了很多,甚至帶著笑意:“你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小胳膊小腿的,就想讓世界按照你想的樣子轉悠,圍著你,你想要什麼就給你什麼,想怎麼發展就怎麼發展。那怎麼可能呢?雖然傻人有傻福,但蠢貨哪裡會有蠢福的說法?
我也見過你父親,還有你爺爺,總算還是有點人樣的,不曉得怎麼就會生出你這麼一個人間渣滓呢?哈哈,說起來也搞笑,你還解釋了一些有錢人,你知道什麼是有錢人麼?幾千萬?幾個億?有一棟別墅,開個大奔就是有錢人了是不是?你能在雲北省城買下一套房子,在你的同學和朋友圈裡,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了,年輕有為了,是不是?
但你知道,在我看來,你有多悲慘麼?你覺得自己野心昭彰,覺得自己計謀高超,但到頭來,卻不知道你只是個井裡蛙,看到的天啊,就是那麼一點點,還叫的歡暢。你
知道我平日來往的是宏鑫的王如馬,前華國首富,是銘耀的崔董,也是前華國首富,是天街的馬老闆,是qq的花老闆,現在交替當首富。你還知道我在美國的畫展,來看的人裡頭,有世界首富,有老美的前總統,有白宮的女主人,我在歐洲的畫展,皇室、高官,更是數不勝數。
我上一個雜志封面,哦,還沒出來,那是《時代》週刊。
我上一份看的入眼的榜單,是達沃斯經濟論壇的未來世界領袖。
我上一個拒絕的人,是協商會議的副主席,是文聯的主席,拒絕的職位呢,是全國美協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主席。
你,一無所知!
你的世界,遠遠夠不到這些,你連想象,都想象不到。
林躍,你覺得你不可笑麼?呵呵。”
林海文搖著頭,意興闌珊:“行吧,我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悟吧,以後還有漫長的時間可以讓你們悟。”
……
《江南日報》重磅快訊:
“林海文表姐和堂哥因涉及巨額字畫偽造銷售案件,被臨川當地警方刑拘調查。或被判無期徒刑!另據訊息,案件系林海文親自報警,”